李員外勾結官府,以逃稅罪名誣告陳巧兒一家。公堂之上,面對精心偽造的賬冊,陳巧兒不慌不忙,竟提出要用“滴血驗親”之法驗證墨跡新舊。她暗中在水中加入白礬,使新舊墨跡暈染效果截然不同,當堂揭穿偽證。正當眾人以為危機解除時,知縣卻冷笑擲出一紙訴狀——“花七姑與陳巧兒行巫蠱之術,惑亂鄉里”……
天色還未亮透,灰蒙蒙的,像是浸了水的舊棉絮,壓在李家坳的頭頂。院門被拍得山響,伴隨著衙役粗野的呼喝,冰冷的鐵鏈聲嘩啦啦地撞碎了清晨的寧靜。
陳巧兒猛地從淺眠中驚醒,心臟在胸腔里急促地擂鼓。她側耳一聽,那聲音正是沖著自己家來的。身旁的花七姑也醒了,黑暗中,她的手摸索過來,緊緊攥住了巧兒的腕子,指尖冰涼,帶著細微的顫抖。
“來了。”陳巧兒低語,聲音有些發干,但意外的沒有太多慌亂。這一天,終究是躲不過。
她反手握住七姑的手,用力捏了捏,旋即翻身下床,迅速套上那件半舊的靛藍粗布衣裙。她沒有梳妝,只用手指胡亂理了理睡得有些蓬亂的發絲。打開房門時,母親正惶惶然地站在院中,父親則強撐著擋在門前,與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官差對峙。
“差爺,這是何意?我陳家世代本分,從未……”陳父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
為首的班頭是個黑壯漢子,一臉橫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道:“少廢話!有人告你們家歷年逃漏稅銀,數目不小!縣尊大老爺傳訊,跟我們走一趟吧!”他目光一掃,落在剛剛走出房門的陳巧兒身上,“這丫頭就是陳巧兒?一并鎖了!”
鐵鏈作勢就要套上來。
“且慢!”陳巧兒上前一步,擋在父母身前,脊背挺得筆直。她個子不算高,此刻卻有種不容忽視的氣勢。“差爺,我爹娘年事已高,受不得驚嚇。既然是問話,我跟你們去便是。是非曲直,到了公堂之上,自有分曉。”
她的鎮定讓那班頭愣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嗬,還是個硬茬子。成,看你是個女流,暫免枷鎖。走吧!”
“巧兒!”花七姑沖了出來,臉上毫無血色,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擔憂。
陳巧兒回頭,對她露出一個極淡、卻異常堅定的笑容,用口型無聲地說:“按計劃,別怕。”
她被推搡著出了院門。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濕冷地貼在皮膚上。左鄰右舍有膽大的悄悄開了門縫窺探,目光復雜,竊竊私語聲像蚊蚋般嗡嗡作響。陳巧兒目不斜視,一步步走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心中念頭飛轉。李員外果然走了這一步,勾結官府,以勢壓人。逃稅,這罪名安得真是又狠又準,輕易便能將一個小戶人家逼得家破人亡。
縣衙公堂,森嚴肅穆。明鏡高懸的牌匾下,知縣吳大人端坐案后,面皮白凈,三縷長須,一雙細長的眼睛半開半闔,看不出什么情緒。堂下兩側,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分立,面無表情,如同泥塑木雕。
李員外和他的狗頭軍師王管家赫然站在一旁,李員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王管家則垂手而立,眼神閃爍。
陳巧兒被帶上堂,按規矩跪下。她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這位吳知縣,心中警惕。這種官員,最是難纏。
“堂下所跪,可是陳氏之女,陳巧兒?”吳知縣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官威。
“民女正是。”
“今有鄉紳李員外呈告,你家自三年前起,便有意隱匿田畝收入,逃漏應繳稅銀,累計已達二十兩之巨。現有你家往年賬冊為證,你可知罪?”吳知縣說著,示意了一下。王管家立刻捧上一本略顯陳舊的藍皮賬冊,呈遞上去。
陳巧兒心中冷笑。果然是偽造賬冊。她家中雖記賬,但絕無可能達到二十兩銀子的稅銀差額,這簡直是欲加之罪。
“回大人,民女家中確有記賬,但收支清晰,絕無逃稅之舉。李員外所呈賬冊,民女從未見過,懇請大人明察,驗看賬冊真偽。”
吳知縣眉毛微挑,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反應。“哦?你質疑這賬冊是假的?”他隨手翻開賬冊,看了看,“墨跡陳舊,紙張泛黃,與舊年之物無異。你空口白牙,如何證明它是偽造?”
李員外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接話:“大人明鑒!此女刁鉆狡猾,定是砌詞狡辯!這賬冊乃小人家中舊仆偶然所得,絕無虛假!”
陳巧兒不理會他,只是抬頭看著知縣,聲音清晰:“大人,賬冊真偽,關鍵在墨跡。雖外觀可做舊,但墨汁滲入紙張的‘年紀’,卻難騙人。民女有一法,或可一試。”
“講。”
“請大人取清水一碗,再尋一份確系三年前書寫、墨跡已真正干透沉入紙纖維的舊字跡,與這賬冊上疑似新添的墨跡一同試驗。”陳巧兒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民間有‘滴血驗親’之法,以血滴入水中觀其融散。此法雖于驗親無稽,但其理相通。清水滴于真正舊墨跡之上,因墨已吃透紙張,暈染極慢且淺;若滴于新仿舊之墨跡,因其浮于表層或滲入未久,遇水則易快速暈開,色散明顯。新舊對比,立判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