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流言起處刀光寒
月色下的短暫歡愉被驟然響起的急促拍門聲打斷,帶來的并非鄰里的祝賀,而是官府差役冰冷無情的傳訊。
月色如水,靜靜流淌在花家小院。院中,一小堆篝火噼啪作響,映照著陳巧兒和花七姑略顯疲憊卻洋溢著興奮與輕松的臉龐。
空氣中還殘留著草木灰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那是今日午后,陳巧兒最新設計的“連環絆索驚鳥鑼”再次成功戲耍了王管家派來的兩個倒霉家丁的證明。那兩個蠢賊不僅被絆得人仰馬翻,掛在高樹上的銅鑼更是被牽動,敲得震天響,引來全村老少圍觀他們的狼狽相。消息想必早已傳回李府,想到王管家那張氣成豬肝色的老臉和李員外可能暴跳如雷的模樣,巧兒便覺得胸中一口惡氣出了大半。
七姑細心地將烤好的紅薯掰開,金黃軟糯的薯肉散發熱氣,她將大的那一半遞給巧兒,眼中含著溫柔的笑意,卻又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懼:“巧兒,今日……是不是太過了些?我聽聞那兩人摔得不輕,王管家怕是更要記恨我們了。”
巧兒接過紅薯,燙得在兩手間倒換,嘴里卻滿不在乎:“哼,記恨?我們忍氣吞聲,他們就會放過我們嗎?七姑,對付這種惡人,就得讓他們疼,讓他們怕!這叫‘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彼玫氖乾F代的詞句,眼神亮得驚人,那是一種糅合了超越時代的智慧和被逼入絕境后迸發的韌性的光芒?!拔覀兊南葳鍥]傷人性命,只讓他們出丑,既出了氣,又讓村里人看了李家的笑話,削弱了他們的淫威。一舉多得?!?/p>
她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小得意:“而且,我算過了,現有的材料還能改進一下西南角那個陷阱,下次他們再來,請他們嘗嘗‘天女散花’的滋味——可不是花瓣,是爛泥巴和癢癢粉!”那是她用山林里幾種特殊草籽研磨調制的,雖不致命,卻足以讓人奇癢難忍,丑態百出。
七姑被她逗得掩嘴輕笑,那點憂懼也暫時被拋到腦后?;鸸馓S在她清麗的臉龐上,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她悄悄握住巧兒的手,低聲道:“總是你有辦法。只是……辛苦你了。”這些日子,巧兒白日幫著家里做活,夜里常常偷偷起來打磨零件、設置機關,整個人都清瘦了些。
“為了你,值得?!鼻蓛夯匚账?,語氣堅定。兩個少女的手在月色下緊緊相握,無需更多言語,彼此的支持與情意便是對抗這冰冷世道的最溫暖力量。
不遠處,花家父母屋內的燈光早已熄滅。對于兩個女孩近期的“小動作”,他們似乎有所察覺,卻選擇了沉默。李員外的逼迫像一塊巨石壓在心頭,女兒們的反抗雖讓他們心驚膽戰,卻也在心底隱秘處生出一絲微弱的希望火花。或許……真的能不一樣呢?
小小的院落,仿佛成了驚濤駭浪中唯一暫時平靜的港灣。篝火、紅薯、低語、交握的手,構成了一幅艱難時局下無比珍貴的溫馨畫面。
然而,這短暫的寧靜并未持續多久。
“砰!砰!砰!”
突然,沉重而急促的拍門聲如同冰雹砸落,粗暴地撕裂了夜的寧靜與溫馨。那聲音又急又響,帶著不容置疑的蠻橫,絕非鄰里串門的動靜。
院中兩人臉色驟變,瞬間松開了手。七姑下意識地站起身,將巧兒護在身后。巧兒則迅速抓起腳邊一根削尖了頭的硬木長棍——這是她自制的防身武器之一,心臟砰砰直跳,腦中飛速思考:是李員外惱羞成怒,不顧臉面深夜派人強攻?還是……
“花家!開門!官府拿人!”門外傳來一聲粗野的吆喝,如同冷水潑入滾油,瞬間讓院中兩人的血液幾乎凍結。
官府!
這個詞帶來的恐懼,遠非李家惡仆所能比擬。它代表著絕對的權力、冰冷的律法和無可抗拒的暴力。
花家父母屋里的燈猛地亮起,傳來一陣慌亂的窸窣聲。花老爹趿拉著鞋,聲音發顫地應道:“來、來了!差爺稍候!”
門閂被取下,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門外并非想象中的大隊人馬,只有兩名身著公服、腰挎樸刀的衙役。為首一人面色冷硬,手持一卷文書,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驚慌失措的花老爹,又落在院中手持“兇器”、一臉戒備的陳巧兒身上。
“誰是陳巧兒?”那差役聲音平板,卻帶著懾人的威嚴。
巧兒心中咯噔一下,強自鎮定地上前一步:“我就是。差爺有何貴干?”
那差役展開文書,就著月光和篝火,朗聲念道:“今有李家莊鄉紳李德貴李員外,狀告佃戶花鐵匠之養女陳巧兒,來歷不明,疑為逃奴或流寇之后,更兼近日莊中屢發竊案,李家多次失財,陳巧兒行跡可疑,有重大作案嫌疑。依律,傳陳巧兒明日巳時正刻至縣衙候審!不得有誤!”
指控并非來自李員外直接的威逼,而是陰險的“勾結官府”與“敗壞名聲”。陳巧兒面臨的不再是山林間的私斗,而是律法框架下的構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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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話,如同數九寒天里又一盆冰水,兜頭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