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這條命是王老栓換回來的!那么多弟兄死在路上,是為了讓你們當逃兵散伙的嗎?!要散你們散!老子就是爬,也要跟著隊長,多殺一個鬼子算一個!”
趙德厚的話如同重錘,砸得田小栓等人面色慘白,啞口無言。
但思想的閘門一旦打開,就很難關上。
很快,另一種聲音也響了起來,來自一個一直沉默的學生兵,他推了推破碎的眼鏡,語氣相對冷靜,卻更顯絕望:
“趙大哥,我們不是怕死…只是…這樣走下去,真的有意義嗎?我們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山里亂撞,除了不斷死人,還能改變什么?或許…或許暫時分散隱蔽,保存力量,等待時機…”
“等個屁時機!”王老栓犧牲后,脾氣變得愈發火爆的石頭吼道,“等鬼子死光嗎?分散?散了就被鬼子一個個抓起來殺掉!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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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第一次出現了公開的、激烈的思想分歧和爭論。
一派以趙德厚、石頭等鐵桿骨干為主,主張堅持到底,繼續跟隨凌云戰斗,哪怕戰死沙場。
一派以田小栓等部分意志動搖的士兵為代表,悲觀絕望,認為繼續下去只有死路一條,萌生了散伙回鄉或各自逃命的念頭。
還有一派則以李秀才等部分學生兵和理性思考者為主,既不主張散伙,也對盲目走下去感到迷茫,傾向于暫時隱蔽保存,但如何保存、未來何在,同樣沒有答案。
爭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甚至開始互相指責。傷員的呻吟、饑餓的折磨、外部的威脅,所有壓力都化為了這內部矛盾的催化劑。
周老丈和吳醫官等人在一旁看著,面露焦急,卻不知該如何勸解。
凌云始終沉默地聽著,看著眼前這支即將從內部撕裂的隊伍,心如同在油鍋里煎熬。他知道,這個問題無法回避。強行壓制只會適得其反。
就在爭論幾乎要演變成沖突時,凌云終于緩緩站起身。
他的動作并不大,但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爭吵聲漸漸平息下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凌云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面孔,看到的是絕望、迷茫、憤怒、忠誠、以及最后一絲殘存的、對他的期待。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彎腰,從腳下冰冷的泥土里,撿起了一小塊尖銳的、染著暗褐色血跡的炮彈皮。他將彈皮緊緊攥在手心,尖銳的棱角刺破了他的皮膚,鮮血緩緩滲出。
他舉起那只流血的手,聲音嘶啞,卻異常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看看這個。”
所有人都看著他手中那塊染血的彈皮。
“這是小鬼子的炮彈皮。上面沾的,可能是劉順子的血,可能是王老栓的血,也可能是南京城里某個我們根本不認識的老百姓的血。”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聲音也逐漸提高:
“想想我們為什么在這里?是因為我們想鉆這該死的山溝嗎?是因為我們活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