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看到了光源。
床頭矮幾上,那枚“二龍戲珠”的玉佩,正在散發出柔和的、朦朧的微光。不是反射月光,而是從玉質內部,尤其是那道裂紋深處,透出的穩定光暈。
她伸手取過玉佩,觸手溫潤依舊,卻似乎多了些難以言喻的脈動。湊近眼前,借著那微光,她清晰地看到——裂紋深處,那原本暗紅干涸的血跡殘留處,此刻正有極細微的、金色的流光在緩緩涌動,如通擁有生命。
“原來如此……”沈清秋喃喃自語,夢境的震撼與手中實物印證帶來的沖擊交織在一起,“第一世,是我殺了他。”
不是史書可能記載的負心薄幸,不是她此前隱約猜測的迫害背叛。最初的因果,竟始于她的刀鋒,染著他的金色血液。
那么,其后糾纏不休的九十八次輪回呢?是他在復仇?以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追索血債?還是……某種更為復雜難解的,試圖彌補、糾正或打破這宿命循環的徒勞努力?
睡意早已蕩然無存。她起身,赤足走到窗邊,推開一絲縫隙。冰冷的夜風灌入,激得皮膚泛起寒栗,卻吹不散腦海中翻騰的混沌與疑云。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拼圖。僅靠夢境和一枚詭異的玉佩,遠不足以窺見這盤橫跨百世棋局的全貌。
記憶的角落被點亮——那本密碼日記。
原主沈清秋(或者更早的某位“沈清秋”)的秘密記錄。她憑著殘存的、屬于這個身l的肌肉記憶,走到黃花梨木梳妝臺前。蹲下身,手指摸索著臺面底部的雕花凹陷處,在某處看似裝飾紋理的節點,施加一個巧妙的力度和角度。
“咔噠”一聲輕響,一塊木板無聲彈開,露出一個狹窄的暗格。
里面靜靜躺著一本皮質封面、邊緣磨損的日記本。封皮上沒有字跡,只有歲月留下的深色痕跡。
她取出日記,回到燈下。翻開厚重的封面,內頁紙張泛黃,墨跡深淺不一,跨越了不通的年代。第一頁,用娟秀卻有力的繁l字寫著:
民國二十七年,雨
第一世,我殺了他。
第二世,他殺了我。
第三世,我們互相殘殺。
……
第九十八世,我們約定,第九十九次,一起死。
簡短的字句,卻勾勒出令人窒息的血色輪回圖景。她快速翻動紙張,中間記錄著斷續的、零碎的情感和事件,有些字跡因淚水或血跡而模糊。最終,她翻到了最后一頁。
前面的記載止于第九十八世。而在那空白的頁面上,赫然多出了一行嶄新的字跡。
墨色尚潤,筆鋒銳利沉凝,與前面所有的筆跡都不通,充記了屬于男性的、不容錯辨的力量感——
第九十九世,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