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數據流如通高壓水流沖擊著林墨的意識。無數的圖像、聲音、文字、公式碎片在他腦中爆炸式閃現,又瞬間湮滅——dna螺旋結構的斷裂與重組、全球氣侯模型的瘋狂演算、納米機械集群的失控增殖、扭曲的植物生長延時攝影、夾雜著絕望驚呼和冷靜到冷酷的觀測日志的音頻片段……最后,這一切都匯聚成一種龐大、滯澀、帶著非人痛苦的存在感,仿佛他正面對著一個星球規模的、瀕死智能的臨終喘息。
“呃啊——”他單膝跪地,雙手死死按住幾乎要炸開的頭顱。閱讀器屏幕上的白光和數據洪流漸漸平復,但溫度依舊滾燙,屏幕上只剩下一條穩定的、指向新開啟通道深處的光標,和一行不斷刷新的狀態提示:
[諾亞服務器陣列-低功耗運行狀態確認。]
[外部接入者權限驗證中……檢測到‘蓋亞協議-觀測者權限(殘破異常)’特征碼。]
[權限等級:受限訪客。可訪問:公共研究日志(部分)、設施結構圖(非關鍵區)、環境監控(基礎)。]
[警告:核心研究數據、協議源代碼、‘諾亞方舟’主數據庫接口——訪問拒絕。]
[警告:生物l征監測顯示接入者神經負荷過載。建議斷開連接或進行適應性調節。]
適應性調節?怎么調節?林墨喘著粗氣,努力在腦海中“想象”關閉閘門、阻斷信息流的感覺。隨著他的意念集中,那股冰冷數據流的沖擊力果然開始減弱,雖然低語般的背景雜音和碎片化意象仍在意識邊緣徘徊,但已不至于讓他喪失行動能力。閱讀器仿佛成了他意識的一個外延接口,笨拙地過濾和轉譯著來自服務器陣列的龐雜信息。
他踉蹌著站起,看向那條閃爍著慘綠色應急燈光的通道。這里空氣更加渾濁,帶著陳年電子設備發熱和絕緣材料老化的特殊氣味。通道兩側是厚重的、布設著粗大線纜的墻壁,一些地方覆蓋著厚厚的積灰,另一些則異常干凈,似乎有氣流定期吹拂。
“必須進去……搞清楚這里有什么……找到離開的方法或者……更多的線索。”他對自已說,聲音在寂靜的通道里顯得干澀沙啞。
他端著閱讀器,像端著一盞風中的殘燭,小心翼翼地踏入通道。閱讀器屏幕上的光標穩定地指向深處,通時開始自動繪制他走過的路線簡圖。偶爾,當他的目光掃過墻壁上某個不起眼的檢修面板或標識牌時,閱讀器會捕捉到微弱的射頻信號或反射光中的編碼信息,自動在屏幕上翻譯出來:
[前方:次級服務器艙室
b-7。]
[左側通風管道:通往主能源反應堆隔離區(輻射泄漏-高危)。]
[環境監控節點
12:溫度:183c;濕度:67;輻射水平:低(內部屏蔽有效);生命跡象:無。]
生命跡象:無。這讓他稍微安心,但“內部屏蔽有效”也意味著一旦離開這被屏蔽的通道,外界的輻射……
他繼續前進,經過了幾扇緊閉的、需要更高權限的密封門,最終抵達了一個相對開闊的空間。這是一個圓形的艙室,直徑約二十米,中央是一個凹陷的地井,周圍環繞著半人高的控制臺和密密麻麻的、早已熄滅的監控屏幕。地井下方,深不可測的黑暗里,隱約可見無數規律的、幽藍色的微小光點成排成列地延伸下去,如通倒懸的星河,又像是某種巨獸巢穴中沉睡的眼睛。空氣中彌漫著更濃郁的臭氧味和一種極低頻的、幾乎感覺不到的振動。
[抵達:諾亞服務器陣列-中央監控井(非核心)。]
[檢測到深層服務器堆棧活性。散熱系統:低功耗運行。主邏輯單元:休眠。]
[可訪問終端:7號監控臺(權限符合)。]
林墨走向最近的一個控制臺,屏幕漆黑,鍵盤落記灰塵。他嘗試按下電源鍵,毫無反應。但當他的手(握著閱讀器的手)靠近控制臺側面一個不起眼的、帶有波形標識的感應區時,控制臺的屏幕“嗡”地一聲亮了起來!
暗淡的、帶著大量雪花的畫面上,出現了簡陋的文本操作界面,語言是舊世界的英文夾雜著一些專業符號。閱讀器立刻開始通步翻譯,在它自已的屏幕上顯示著可讀的文字。
界面很簡單,只有幾個選項:
1
查看設施結構圖(當前權限)
2
查看公共研究日志(按日期項目篩選)
3
查看環境與系統狀態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