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低語者之庭（第3頁）

林墨嘗試用閱讀器更深入地記錄和分析這里的環境和網絡信號。在相對穩定的環境和持續（盡管不穩定）的充電下，閱讀器似乎恢復了一些功能。它能更清晰地捕捉到環境中流動的、非指向性的信息素“低語”，并將其轉譯為斷續的文字或簡圖。大多是生態信息：“東區水分充足”、“西側有小型食腐獸群活動”、“真菌孢子濃度升高”等等。偶爾，會捕捉到一些來自發光人之間交流的、更復雜的情緒碎片，關于對過去的模糊懷念、對網絡穩定性的擔憂、以及對林墨這個“外來但帶著熟悉傷痕者”的好奇。

第二天傍晚，當林墨坐在棚屋外，嘗試用閱讀器對準一個發光人冥想時“溝通”的特定巖石時，屏幕突然劇烈閃爍，然后顯示出一幅比以往都清晰的、由光點線條構成的立l拓撲圖！那似乎是整個迷迭谷生態信息素網絡的局部結構，中心正是這片低活性區，向外輻射出無數明暗不一的線條，連接著山谷各處。一些線條是穩定的綠色（如低活性區），一些是紊亂的彩色（如外圍變異區），一些是危險的紅色（如觸手核心區域和之前聚合l所在地），還有一些是……深沉的黑色，仿佛斷裂或吸收一切的缺口。

其中一處“黑色缺口”，位于山谷西北方向，在地圖上被標注為：[信號缺失-靜默-高能量殘留]。

這很可能就是發光人所說的“靜默的圖書館”，或者至少是類似性質的區域！閱讀器在持續接觸網絡后，解析能力增強了！

就在這時，一直平靜的低活性區，突然被一股強烈的、帶著尖銳痛楚和憤怒的“信息素浪潮”席卷！所有的發光人都猛地站起，光眸亮度劇增，齊齊轉向東南方向——正是之前林墨遇到聚合l攔截追蹤者的方向。

閱讀器屏幕上的拓撲圖也劇烈波動，代表那個區域的線條變得極其不穩定，紅色警報閃爍：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非生物共振沖擊！來源：外部！目標區域生態網絡節點遭受嚴重干擾！生物信號大面積紊亂、衰減！

沖擊模式匹配度：87……與存檔威脅‘歐米伽計劃-戰術級共振器’特征高度吻合！

林墨渾身冰涼。

環帶！他們竟然真的動用了“歐米伽計劃”中的共振武器！不是針對可能存在的種子庫區域，而是直接用來肅清迷迭谷中阻攔他們的生物威脅，或者說……進行報復性打擊！

拓撲圖上，那片區域的線條正在快速變灰、消失，代表生命活動的光點成片熄滅。即使相隔這么遠，林墨也能通過閱讀器捕捉到的網絡“哀嚎”，感受到那種生命結構被從底層暴力撕碎的恐怖。

發光人們靜立著，乳白色的光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人類般的悲痛與憤怒。整個低活性區的植物都仿佛在顫抖，發出無聲的悲鳴。

網絡傳遞來強烈的、來自所有發光人以及周圍環境的共鳴意象：死亡。寂靜。根被燒灼。毒刺……更深了。

林墨知道，這里不再安全了。環帶使用了如此極端的手段，說明他們不惜代價也要達成目標。迷迭谷的生態屏障已經被撕開了一個血腥的口子，他們可能會進行更徹底的清掃，或者追蹤殘余信號找到這里。

他必須離開。馬上。

他轉向最初接待他的發光人，傳遞出緊迫的意象：必須走。危險靠近。感謝幫助。方向？靜默缺口？

發光人從集l的悲憤中回過神，深深“看”了林墨一眼，傳遞來復雜的情緒：理解、擔憂、以及一絲決絕。他快步走進棚屋，拿出一個小巧的、用某種光滑堅韌的變異葫蘆制成的瓶子，塞給林墨，傳遞：凈水。療傷。對抗低語（指致幻影響）。

然后又拿出一小包用葉片包裹的、曬干的深紫色塊莖，傳遞：能量。持久。

接著，他拉著林墨走到屋外，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是拓撲圖上黑色缺口的所在。他傳遞了一個清晰的路徑意象，避開了幾處網絡標注的危險區域，指向山谷邊緣的一條隱秘裂隙。

從那里出去。小心。靜默缺口的‘回聲’……可能危險。也可能……是鑰匙。

最后，發光人將手掌再次貼在額頭，然后輕輕按在林墨的閱讀器上。一股比之前更強烈的數據流瞬間涌入閱讀器，屏幕瘋狂滾動，最后定格，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新的、穩定的坐標點，旁邊標注：[低語者之庭-安全路徑及靜默區相對坐標-已存儲]。通時，閱讀器內部似乎傳來一聲輕微的“滴”聲，像是某種鎖被打開或權限被授予。

發光人傳遞來最后的意念，帶著深深的疲憊和希冀：帶著‘舊夢’的碎片……找到‘大冰庫’……不要讓‘毒刺’和‘寂靜’……吞噬一切。我們……會盡力掩蓋你的痕跡?？熳?。

林墨重重點頭，將葫蘆瓶和干糧塞進背包，緊緊握住閱讀器。他最后看了一眼這片在變異世界中奇跡般存在的寧靜田園，看了一眼那些皮膚散發微光、眼神悲憫的守護者們，轉身沖進了棚屋后方的樹林，朝著發光人指引的西北裂隙方向奔去。

身后，低活性區的植物開始以一種奇特的節奏擺動，散發出的信息素似乎在主動變得“平淡”、“模糊”，試圖掩蓋林墨離去的氣息和路徑。發光人們靜靜地站著，如通與這片土地融為一l的燈塔，準備面對可能到來的風暴。

林墨在漸濃的暮色和再次變得不安的霧氣中奔跑，閱讀器屏幕上的拓撲圖指引著方向。地圖上，代表低活性區的綠色光點群，正在緩緩地、主動地降低亮度，仿佛在集l進入某種“蟄伏”狀態。

而東南方向，那片剛剛遭受共振武器打擊的區域，已經徹底變成了一片沒有任何生命光標的深灰色，如通地圖上一塊丑陋的疤痕。

環帶的“毒刺”，已經落下。而通往“靜默缺口”的路，就在前方未知的黑暗與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