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即刻明發《恤漕詔》:所有‘新漕捐’一律廢止!既往所征,悉數發還!若已入庫,則由戶部撥付內帑銀補償!所有因‘新漕捐’及漕吏逼迫而死的纖夫、役夫,每戶賜銀百兩,糧十石,免其家五年賦役!傷者,官府出資醫治,并賜撫恤!”
“四,令工部、都水清吏司,即刻選派干員,勘察運河纖道,險峻之處,撥款修繕,增設扶手、歇腳石臺!往后漕船征役,需明定工錢,足額發放,嚴禁克扣鞭撻!違者,以謀殺論處!”
四條旨意,如同四道雷霆,劈開了籠罩在運河上空的陰霾!革職拿問,是清算罪魁;欽差代職,是整飭秩序;發還捐稅、厚恤死傷,是補償撫慰;修繕纖道、嚴定規條,是長治久安!
“陛下圣明!”書記官們激動地記錄著,聲音微微發顫。
“影七。”
“臣在。”
“著你親自帶一隊聽風衛,持朕手令,即刻南下淮安。‘請’盧遠道上路。朕要看到他…活著進京受審。”秦明的聲音冰冷,“沿途若有敢阻攔或滅口者,格殺勿論。”
“喏!”影七眼中寒光一閃,領命而去。
旨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傳遍運河沿岸各州郡。
當林浩御史在淮安府衙大堂,當眾宣讀圣旨,出示金牌時,整個漕運系統為之震怖!那些昔日作威作福的漕吏、稅官、乃至勾結的糧商,面如死灰,癱軟在地者不在少數。
與此同時,各州縣衙門口,紛紛貼出蓋有玉璽朱印的《恤漕詔》。起初,百姓們難以置信,遠遠圍觀,竊竊私語。直到官府小吏抬出一箱箱銅錢,搬出一袋袋糧谷,按照名冊,高聲唱名發放時,人群才轟然騷動起來!
“老王家的!陛下賜銀百兩,糧十石!免賦五年!”衙役高聲喊道。
一個衣衫襤褸、滿面塵灰的婦人,牽著兩個瘦骨嶙峋的孩子,顫巍巍地走出人群,她接過那沉甸甸的銀錢和糧袋,雙手劇烈顫抖,渾濁的眼淚瞬間涌出,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京城方向拼命磕頭,喉嚨里發出嘶啞的、不成調的哭嚎:“謝陛下天恩!謝陛下天恩啊!當家的…你聽到了嗎…陛下…陛下給我們做主了…”
她的哭聲,感染了周圍所有人。越來越多失去親人的纖夫家屬,領到了救命的錢糧,哭聲、感激聲、磕頭聲匯成一片。
那些受傷致殘的纖夫,被官府接走,延醫用藥。運河沿岸險峻的纖道上,很快出現了工部官員和工匠的身影,勘測地勢,打樁放線,準備修繕。
壓迫已久的民怨,如同找到出口的洪水,化作了對皇帝陛下如山如海般的感激。“青天老爺!”“圣天子明見萬里!”的呼聲,沿著運河迅速傳揚開來。
當然,亦有不信者,亦有試圖克扣撫恤、陽奉陰違的胥吏。但很快,林浩帶來的欽差衛隊和審計司干吏便以鐵血手段處置了幾起此類事件,數顆人頭落地后,所有官吏都明白了——這一次,皇帝是動真格的,絕無半點轉圜余地。
運河,這條帝國的命脈,在經歷了一場慘痛的流血與一場酣暢的昭雪后,終于開始逐漸恢復它的生機。號子聲依舊響起,卻少了幾分絕望的嘶啞,多了幾分勞有所得的踏實。
西暖閣內,秦明收到了林浩關于撫恤順利發放、民心漸安的奏報。他放下奏報,目光再次落回輿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