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厲:“審計司所查,樁樁件件,證據確鑿!涉案人等,無論官職背景,依律嚴懲!主犯,斬立決,家產抄沒!從犯,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凡有求情包庇者,以同罪論處!”
“至于…”他目光似乎無意間掃過宗正卿的方向,“皇室宗親,涉案者…交由宗人府與三司會審,朕…親自督辦。”
沒有點名淮陽王,卻比點名更具威懾!整個朝堂,如同被冰水浸透,瑟瑟發抖。
“退朝。”
秦明拂袖轉身,留下滿殿死寂與恐懼。
入夜,宮內燭火,將秦明批閱奏章的身影拉得頎長,投在冰冷的宮墻上,如同一尊沉默的守護神祇,亦或是一柄懸于帝國之上的無鋒重劍。北境大捷的喧囂與淮陽王府的血腥清洗,似乎并未在他冷峻的面容上留下絲毫痕跡。帝國的航船剛剛駛過一片驚濤駭浪,但掌舵者深知,水面之下,暗礁叢生。
“陛下。”影七的聲音打破了沉寂,他自陰影中步出,手中并無軍報,卻捧著一卷略顯陳舊的羊皮卷,“北庭蒙摯將軍八百里加急,另附…此物。”
秦明并未抬頭,朱筆依舊在戶部關于漕運新規試行的奏章上劃過一道凌厲的批紅:“講。”
“渾邪部老王…死了。”影七的聲音平淡無波,“并非死于我軍兵鋒,而是…死于亂軍之中,據說是被其本部潰兵踐踏而亡。其長子烏維頓繼位,然部族離心,諸子爭權,附屬部落紛紛叛離,已成一盤散沙。”
秦明筆尖微微一頓。渾邪老王死得如此不堪,倒是省了他一番手腳。他淡淡道:“烏維頓?便是那個在京畿館驛消失的使者首領?”
“正是。”影七道,“蒙摯將軍請示,是否趁機出兵,犁庭掃穴,徹底滅其王庭?”
“不必了。”秦明放下朱筆,目光終于落在那卷羊皮上,“喪家之犬,已無威脅。剿滅不如分化。告訴蒙摯,扶植渾邪部內與烏維頓有隙的勢力,令其內斗不休,無力南顧。另,開放邊境幾處小規模榷場,許其以牛羊馬匹換取糧食鹽鐵,但要嚴加限制,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為我大乾藩籬之犬。”
“喏。”影七記下,隨即上前,將那份羊皮卷呈上,“此乃從渾邪老王牙帳中搜出的…與京城往來的密信副本,以及…部分財貨往來記錄。經查證,其中筆跡、印信…與淮陽王府查抄之物,多處吻合。”
秦明展開羊皮卷,目光快速掃過那些晦澀的部落文字與清晰的漢字批注、以及那一筆筆觸目驚心的金銀數目、軍械清單。他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唯有眼眸深處,那冰封的寒意似乎又凝結了數分。
“證據鏈…齊了。”他合上羊皮卷,聲音聽不出喜怒,“朕的這位皇叔,倒是做得一手好買賣。通敵賣國,資敵兵甲,禍亂邊關…樁樁件件,夠他死上十次了。”
“陛下,是否…”影七低聲請示。
“宗人府和三司會審,進行得如何了?”秦明反問。
“淮陽王…拒不認罪。宗正卿和幾位老王爺,多有…回護之意。言道…證據皆乃虜獲,真偽難辨,恐有構陷之嫌…且…且提及太皇太后鳳體欠安,不宜此時大興牢獄,波及宗室…”
“構陷?回護?”秦明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朕倒要看看,是他們的嘴硬,還是朕的刀硬。”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黎明前最沉暗的夜空。
“傳旨:明日巳時,朕親臨宗人府,旁聽三司會審淮陽王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