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陛下親臨城頭,指揮數十萬人作戰,能調動的軍力是難以想象的,且不說他和舅舅為陛下積累的圣望,就孝文、孝景二帝的遺澤,都能讓長安人人效死。
哪怕仍能獲得勝利,一座死城,一座血城,要了有什么用?
“父皇詔劉閎入侍,是在等我啊。”劉據冷笑道。
衛青、霍去病遍體生寒。
北軍基本已經脫離陛下掌控,新興軍功集團也是只認儲君不認天子,以陛下惡劣的性格,要是有機會,恐怕愿意江山傾頹,社稷淪喪,也要徹底清除他們。
真要如所想那般,陛下的病,是個挖好的坑。
“據兒哥,如此機會,我們就按兵不動嗎?”
“當然不能,父皇想埋了我們,我們也想……權力的獲取,從來不是一步到位的,就像舅舅常吃的羊腿,要用刀一片一片吃掉,尤其是骨頭,不能生吞,要砸碎了,才可以吃到里面的骨髓。”
劉據為了衛青、霍去病講解什么叫細嚼慢咽、敲骨吸髓,“宗親之血,濺到了父皇身上,以致于父皇只能以無疾而病的方式,來躲避世人的謾罵。
但是,這也證明了一件事,上天降下了懲罰,也就是說,父皇,錯了!”
天子錯了?
這四個字,每個字單獨拿出來,衛青、霍去病都聽得懂,但組合起來,卻是那樣的陌生。
自古天子不認錯,就連桀紂那等的昏君、暴君,也只是被推翻了政權,沒有認錯,也可能是沒有認錯的機會。
“這二十年來,父皇處處自以為效孝文、孝景之舉,親民近民、慈恕恭儉,其實大興土木,設中、外兩朝百官如家奴,視國庫如私產,以一人之心奪萬民之心,無一舉與民休養生息,以致上奢下貪,耗盡民財,天下不治,民生困苦,如要直言,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
衛青、霍去病僵在那里,臉色陡地變了,不受控制地抖動,這些話,作為臣子聽了,都覺得大逆不道,天雷滾滾,這要讓陛下聽了……
“我大漢朝設官吏數萬,幕府重重,竟無一人敢對陛下言之,當朝不言,煌煌史冊,自有后人言之!”
劉據望著霍去病,“大兄,你說天道降罰,而兩朝袞袞諸公皆不言之,他們,是不是想讓陛下留罵名于千秋萬代?是不是人人盼著陛下早日崩殂?”
那眼中,那寒光,那閃出的殺氣,都讓霍去病駭然,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據兒哥這些,是針對的無動于衷地兩朝官吏,絕不是在想送陛下走。
“據兒哥說的是。”
“既然如此,就請大兄將我的話轉奏中、外兩朝,并請一人擬個罪己雄文,傳揚天下,上祭蒼天,下慰黎民,以期獲贖痊愈。”
這番話,劉據說得心血潮涌,聲若洪鐘,將一座將軍幕府鎮得嗡嗡直響!
衛青默然。
希望陛下龍體保重,長樂未央。
“喏。”
霍去病領命。
至于該找誰寫那罪己雄文,不必多言。
……
茂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