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彪那近乎逼問的話語,如同沉重的石頭投入本就暗流涌動的水潭,在烽火哨土屋內激起無聲的漣漪。
李默迎著胡彪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心中念頭電轉。
直接坦白穿越者的身份無異于天方夜譚,而“李默”的記憶里,除了家族的冤屈和自身的惶恐,并無任何關于特殊技能訓練的片段。
沉默只持續了數息。
李默抬起眼,眼神坦蕩,卻帶著一絲刻意營造的、屬于“李默”這個身份應有的苦澀與隱忍。
“胡隊正,”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我是誰?我只是一個家破人亡,背負著莫須有罪名,被發配至此的罪臣之子,李默。”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屋內所有豎起耳朵的老兵,最終落回胡彪臉上。
“至于這些微末伎倆……家父……曾任吏部侍郎,位卑時亦曾在邊州歷練,深知武備之重。府中確曾延請過退役的老卒為師,教導族中子弟些許強身健體、辨識方位、維護器械之法,本意是讓我等不成器的子孫,不至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純粹書生,辱沒門風。”
他語氣平緩,將一切推給了早已倒臺、死無對證的父親和一個虛構的“家族傳統”。
“或許,”
李默的嘴角扯出一絲近乎自嘲的弧度,
“是天意弄人,昔日長輩眼中不務正業的‘頑劣’,如今卻成了我在這死生之地,唯一能倚仗的東西。”
他看向胡彪,眼神清澈而帶著一絲決絕。
“胡隊正,李某如今別無他物,唯有這條僥幸撿回來的性命,和這點上不得臺面的本事。我所言句句屬實,若隊正不信,李某亦無話可說。至于得罪了何人……”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絲壓抑的恨意。
“無非是欲斬草除根,不愿看到李文淵血脈尚存于世之人罷了。具體是誰,我一介囚徒,如何得知?但我知道,想我死的人,在長安有,在這磐石營,亦有!”
這一番話,半真半假,情真意切。
既解釋了能力的來源,又點明了自己的悲慘處境和明確敵人,將個人恩怨與朝堂陰謀掛鉤,反而增加了可信度。
胡彪死死盯著李默的眼睛,似乎想從那雙過于平靜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沉的無奈、隱忍以及一股不屈的韌勁。
許久,胡彪緊繃的面容微微松弛了一絲。
他無法完全相信,但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更重要的是,李默至今的表現,對烽火哨利大于弊。
“哼。”
胡彪哼了一聲,不再追問,轉身走向自己的鋪位,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在烽火哨,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把你的本事,用在殺敵保命上,別給哨里惹麻煩!”
這算是暫時揭過了此事。
但屋內所有人都明白,胡彪心中的疑慮并未完全消除,只是被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