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土地,悄然變換了顏色與質地。
堅硬的、遍布礫石的戈壁灘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略顯松軟、覆蓋著稀疏耐旱草皮的草原。
仿佛一步之間,便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空氣依舊干燥,卻似乎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泥土和腐草的腥氣。
風變得更大了,毫無遮擋地掠過廣袤原野,吹得人衣袂獵獵,也吹得人心頭莫名生出一絲空曠與不安。
八百人的隊伍,在這片無垠的綠色與土黃色交織的畫卷中,顯得如此渺小。
如同一串黑色的螞蟻,緩慢而堅定地向著未知的深處移動。
李默策馬行于中軍。
他的脊背依舊挺直,但眼神卻比在磐石營時更加銳利,如同最警惕的頭狼,不斷掃視著四周看似平靜的地平線。
“傳令。”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身旁掌旗官和傳令兵的耳中。
“變‘鋒矢陣’為‘游騎警戒陣’。”
“前軍‘烽燧’派出三隊明哨,前出兩里,呈品字形交替搜索前進。”
“每隊明哨側后一里,布置一組兩人暗哨,潛行跟進,負責監視明哨后方及側翼盲區。”
“再往后半里,設置游動哨騎,以環形路線巡邏,連接各明暗哨位,隨時傳遞消息,查漏補缺。”
命令簡潔、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這套結合了現代陸軍偵察體系的布防方式,早已在“烽燧”內部演練純熟。
隨著令旗揮動和傳令兵的四散,原本相對集中的隊伍,如同伸出了無數敏銳的觸角,開始以一種更松散、更具彈性的方式向前推進。
程處默從隊伍前方兜轉回來,臉上帶著興奮與一絲新奇。
“李大哥,你這法子真絕了!”
他抹了把臉上的風沙,壓低聲音道:
“明哨探路,暗哨盯著明哨的后背和兩邊,游騎再把它們都串起來,這跟前俺在長安時見的,光派幾個探馬往前一撒,完全不一樣!這四面八方,但有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咱們的眼睛啊!”
李默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一片起伏的丘陵輪廓上,淡淡道:
“草原作戰,視野開闊,但同樣,我們也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之下。”
“情報,就是性命。”
“多一層眼睛,多一分安全。”
“處默,讓你的人打起精神,尤其是新編入的士卒,告訴他們,在這里,任何一絲懈怠,都可能付出血的代價。”
程處默神色一肅,重重點頭:“明白!俺親自去盯著,哪個兔崽子敢掉以輕心,軍法伺候!”
看著程處默領命而去,督促右翼新軍的背影,李默微微頷首。
這個兄弟,勇猛過人,如今也漸漸學會了思考和執行更復雜的戰術指令,成長速度驚人。
隊伍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