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蕭玄澤的到來,未央宮內重又燃起了燭火,照得室內猶如白晝。
侍女布置好殿內,又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崔韶儀和蕭玄澤憑窗而坐,相顧無言。
崔韶儀面色平靜,語氣平淡,根本聽不出來不久前兩個人才發生過爭吵,卻也毫無溫度:“陛下夜里來未央宮有何事要吩咐臣妾?”
蕭玄澤看著她疏離的模樣,心里因為陸行南那些話而想要和解的念頭差一點就被怒火埋過去了。但他還是冷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崔韶儀的那一邊坐下。
崔韶儀感受到身后的溫度卻沒有回頭,只自顧自去撥弄桌子上的小香爐。
蕭玄澤輕咳一聲道:“白日里……是孤失言了?!?/p>
崔韶儀睫毛輕顫,沒有接話,但臉上卻寫著詫異。
蕭玄澤繼續自顧自說:“你為那些太妃尋的去處,孤都看過了,安排得極為妥當。孤已經命人開了私庫,所需的一切用度都從那里出,不走公賬,也免得前朝那些老頭子再多嘴多舌的?!?/p>
崔韶儀終于側過頭,看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波動,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臣妾謝陛下體恤了?!?/p>
蕭玄澤的嘴唇動了動,沒有再說話,兩個人又沉默下去,但氣氛已經緩和了許多。
這時候他趁機話鋒不經意地一轉,目光緊緊鎖著她的反應:“說起來,孤今日聽說了一件事,倒是與你父親有關?!?/p>
話未說盡,試探之意已經昭然若揭。而面前之人果然也抬起了頭,面上略有波動。
蕭玄澤停頓了一下,觀察著她的神色,緩緩道:“似乎有人見到,你父親在玄武坊那邊置了所別院,還頗為眷顧住在其中的一位女子,孤倒是有些好奇……”
出乎他意料的是,崔韶儀臉上并未出現震驚或是急于辯解的神色。她只是極淡地笑了笑,笑容里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諷:“陛下在擔心什么?是那女子的身份,還是臣妾的態度?”
她的話如此直白地戳破了他未盡的試探,讓他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崔韶儀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家常小事:“陛下說的是父親養在外面那位吧。陛下放心,那女子只是父親從前的一位青梅竹馬,一樁風流債罷了。”
接著她轉過身,眼神清亮地與蕭玄澤對視:“陛下是擔心父親此舉是與那些罪臣家有什么牽扯,對嗎?”
上次盧秋月從宮外寄信之后她就去查清了那女子的身份,不過就是從前大夫人提起過的崔老爺的小青梅,后來嫁入了高家為妾的平氏。不過高家早就在上次春闈事件中覆滅了,崔韶儀以為是崔老爺用了什么手段保下了那女人。
崔韶儀頓了一下,語氣中有一絲疲憊:“父親為了與那女子的情誼昏了頭,若陛下介意,臣妾即刻便可下命令……”
蕭玄澤凝視著她,清晰地認識到崔韶儀如今還在以為這只是一件風流往事。他沉默了片刻,低沉的聲音拋下了一顆驚雷:“若那女子是被有心人送到你父親身邊的呢?”
崔韶儀臉上的平靜面具瞬間破碎。瞳孔微縮,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帝王。
“陛下……此言當真?”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孤的人親眼所見……你父親也是知情的?!笔捫傻穆曇舻统恋珗远ǎ蝗葜靡伞?/p>
崔韶儀臉色發白:“是……什么人?”
“祁王。”
一瞬間,她什么都明白了。內心深處的痛楚讓她不由得跌落在榻上,身旁的人甚至來不及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