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有些擔憂:“小姐,這能成嗎?萬一……”
“成與不成,都要試一試?!碧K悅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翠竹繡品上,“老太太常年禮佛,心境與旁人不同,或許會喜歡些清靜別致的東西。即便不成,也不過是損失一方廢帕,無傷大雅?!?/p>
她不再多言,低頭繼續繡制。銀針在細棉布上穿梭,一片片竹葉在她指尖逐漸成型,清瘦孤直,帶著一股不屈的韌勁。
幾日后,那幅不大的翠竹圖終于完成了。蘇悅沒有繡任何題字落款,只在右下角,用比發絲還細的墨綠絲線,繡了一個極小、極不起眼的“月”字花紋,這是原主名字里唯一能讓她稍感認同的字眼。
她將繡品仔細卷好,交給春桃:“收好。暫時不要動它?!?/p>
與此同時,小梅那邊也傳來了消息。她按蘇悅的吩咐,趁著一個清晨人少的時辰,將那方素帕遺落在了佛堂外小徑的轉角。沒過多久,就被老太太身邊一位姓錢的老嬤嬤撿了去。
“奴婢躲在不遠處的假山后面看著,”小梅回稟時,聲音帶著后怕和一絲興奮,“錢嬤嬤撿起帕子,看了看,還跟旁邊的小丫鬟說了句什么‘這蘭花繡得雖糙,倒有幾分野趣’,然后就拿著帕子進佛堂了?!?/p>
蘇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野趣……這個詞,很有意思。至少說明,這東西入了眼,并未被直接當作垃圾丟棄。
這就夠了。種子已經埋下,何時發芽,需要等待時機。
她依舊每日“病著”,偶爾做點粗活,大部分時間沉默不語。府里的風向似乎沒有任何變化,柳氏和蘇清瑤依舊風光無限,下人們依舊對她們這偏僻小院視若無睹。
但蘇悅能感覺到,有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春桃和小梅的眼神越來越亮,做事也越發有條理。她自己的身體也在緩慢而堅定地恢復著,雖然離康健尚遠,但至少不再是那副風吹就倒的模樣。
窗外,寒風依舊凜冽。但蘇悅知道,冰雪之下,必有生機潛藏。
她看著那幅被春桃妥善收好的翠竹繡品,目光沉靜。
這方寸之間的翠竹,便是她投向這潭死水的第一顆石子。漣漪已生,靜待擴散之日。而她也將在這一圈圈擴散的漣漪中,尋找屬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夜深了,油燈噼啪一聲,爆開一朵小小的燈花。
蘇悅吹熄了燈,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在黑暗中睜著眼睛。
前路漫漫,危機四伏。但她心中,那簇名為“蘇悅”的火焰,已悄然點燃,再也無法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