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的宴帖,與其說是慶賀,不如說是一封試探的戰書。慕容云澈與蘇悅心知肚明,卻依舊盛裝前往。
康王府邸比之靖王府更顯富麗堂皇,亭臺樓閣,雕梁畫棟,處處彰顯著主人的權勢與野心。慕容云澈一身墨色常服,金線暗繡蟒紋,氣勢沉凝。蘇悅則選了一身湖藍色宮裝,既不失王妃氣度,又比正紅少了幾分咄咄逼人,更添清雅。她發間簪著賢妃所賜的那支赤金紅寶石步搖,流光溢彩,既是遵循禮數,也未嘗不是一種無聲的回敬。
宴會設在水榭之中,絲竹悅耳,觥籌交錯。到場的多是康王一系的官員及其家眷,亦有幾位持中立態度的宗室。見慕容云澈夫婦到來,眾人紛紛見禮,氣氛看似熱絡,卻總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審視與距離感。
康王慕容云臻親自迎上前,他面容與慕容云澈有幾分相似,卻更顯陰柔,眉眼帶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叭?,三弟妹,可算把你們盼來了??炜烊胂?!”他態度親熱,仿佛真是兄友弟恭。
“有勞二皇兄費心。”慕容云澈語氣平淡,拱手回禮。
蘇悅亦微微屈膝:“見過康王殿下。”
落座后,宴席正式開始。珍饈美饌,歌舞升平,一派和樂景象。然而,言語間的機鋒很快便顯露出來。
一位依附康王的吏部侍郎率先舉杯,笑道:“靖王殿下新婚燕爾,想必是琴瑟和鳴,羨煞旁人。只是不知,殿下如今沉醉溫柔鄉,可還記得北境風沙,軍中弟兄?”這話看似玩笑,實則暗指慕容云澈因婚事懈怠軍務。
慕容云澈眼皮都未抬,端起酒杯淡淡道:“李侍郎多慮。軍中事務,本王從未懈怠。倒是聽聞侍郎近日為江南鹽稅一案焦頭爛額,還是先顧好自身為宜?!彼Z氣平緩,卻一擊命中對方痛處,那李侍郎臉色一僵,訕訕坐下。
康王哈哈一笑,打圓場道:“三弟還是這般銳氣。不過李侍郎也是關心則亂。”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到蘇悅身上,“說起來,三弟妹出身蘇相門第,想必才情不俗。今日宴飲,若無詩詞助興,豈不單調?不如請三弟妹即興賦詩一首,讓我等也領略一番才女風采?”
這是要將矛頭指向蘇悅了。若她做不出,或做得不好,難免落人口實,嘲笑靖王妃徒有虛名,連帶慕容云澈也面上無光。
席間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蘇悅身上,有好奇,有期待,更有等著看笑話的。
蘇悅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片溫婉從容。她放下銀箸,迎上康王的目光,淺笑道:“康王殿下謬贊。妾身愚鈍,于詩詞一道只是略通皮毛,豈敢在諸位大家面前班門弄斧?不過,既是殿下盛情,妾身便獻丑,以‘蓮’為題,作一首七絕,聊以助興。”
她略一沉吟,腦中飛快掠過前世記憶,結合此情此景,清聲吟道:
“碧波深處立娉婷,不蔓不枝品自清。
縱使風來濁浪起,冰心一片向月明?!?/p>
詩句清雅,借蓮喻人,明確表達了自身立場——雖身處漩渦(碧波深處、濁浪),但堅守本心(不蔓不枝、冰心一片),志向高潔(向月明)。尤其是“向月明”三字,隱隱契合她修煉的《月華引》,更是對她和慕容云澈關系的暗喻。
一時間,水榭內靜默片刻。這首詩,無論意境、格律還是其中蘊含的風骨,都屬上乘,絕非“略通皮毛”所能及!
“好!好一個‘冰心一片向月明’!”一位素來中立的老宗室率先撫掌贊嘆,“靖王妃才思敏捷,品格高潔,當浮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