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和蘇清瑤的臉色瞬間微變。
蘇悅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關(guān)注嚇了一跳,臉上泛起一絲恰到好處的慌亂與靦腆,她怯生生地抬起手臂,將袖口內(nèi)緣展露出來,聲音細(xì)弱:“夫、夫人謬贊了,不過是女兒閑來無事,胡亂繡著玩的……”
隨著她的動作,那袖口內(nèi)緣的寒梅暗紋完全顯露在眾人眼前。
疏影橫斜,暗香浮動。那針腳細(xì)密如發(fā),梅花的形態(tài)、雪的姿態(tài),被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尤其是那股子傲雪凌霜的神韻,竟比蘇清瑤衣擺上那繁復(fù)的纏枝蓮紋,更顯風(fēng)骨與靈性!
“這……”一位素來喜愛女工的侍郎夫人忍不住湊近細(xì)看,眼中露出驚艷之色,“這針法……這意境!竟是以素線繡于素錦之上!若非細(xì)看,幾不可察!妙!太妙了!蘇六小姐,這當(dāng)真是你所繡?”
蘇悅垂下頭,聲音依舊細(xì)弱,卻清晰:“回夫人,是女兒所繡。料子粗糙,絲線黯淡,讓夫人見笑了。”
料子粗糙?絲線黯淡?
幾位夫人都是識貨的,仔細(xì)一看,那布料確實是最次的庫棉布,絲線顏色也極其素凈,近乎本色。可偏偏就是這最劣等的材料,卻繡出了如此驚艷的效果!
這已不僅僅是繡工精湛的問題,更是心思、意境與審美的絕對碾壓!
武安侯夫人更是眼尖,看到了蘇悅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方素帕,帕角同樣繡著幾莖風(fēng)骨嶙峋的蘭草,與袖口的寒梅相映成趣。“你這帕子……”
蘇悅依言將帕子遞上。
素白的帕角,幾莖蘭草清雅孤高,旁邊以極細(xì)的墨線繡著“蘭心蕙質(zhì)”四個小字,字跡與那日家宴上所寫如出一轍,清勁沉靜。
“蘭心蕙質(zhì)……好,好啊!”武安侯夫人撫掌贊嘆,看向蘇悅的目光已完全不同,“不慕奢華,不逐艷麗,于素凈中見真章,于細(xì)微處顯風(fēng)骨!蘇夫人,貴府這位六小姐,真是……深藏不露,蕙質(zhì)蘭心!”
她這話一出,其他幾位夫人也紛紛點頭附和,看向蘇悅的目光充滿了欣賞與驚奇。
柳氏臉上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萬萬沒想到,這賤人竟會用這種方式,在如此重要的場合,給了她如此響亮的一記耳光!
蘇清瑤更是臉色鐵青,袖中的手緊緊攥起。那方帕子上的“蘭心蕙質(zhì)”四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頭發(fā)痛!她處心積慮營造的才女形象,竟被這賤人用最寒酸的方式,輕而易舉地比了下去!
暖閣內(nèi),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蘇悅依舊低垂著頭,一副受寵若驚、不知所措的怯懦模樣。唯有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她唇角極快地掠過一絲清冷的弧度。
素衣驚鴻,暗香已動。
這賞雪茶會,果然“不負(fù)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