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成績單,像是一道圣旨,讓劉彩霞在家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特權”。
最直觀的變化,是家務活。
以前,放學回家,迎接她的永遠是堆積如山的臟衣服和沒洗的碗筷。現在,劉大海一句話,“讓你弟多分擔點”,王翠蘭再不情愿,也只能把洗衣盆推到劉建國面前。
劉建國當然是一百個不樂意,洗個衣服能把水濺得到處都是,嘴里還不停地嘟囔:“憑什么她就能看書,我就得干活?不就考了個第三名嗎?又不是狀元!”
王翠蘭聽了心煩,卻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明著偏袒,只能背地里給兒子塞個雞蛋,嘴上罵著:“小聲點!讓你爸聽見又得削你!你姐要是真有出息,以后你也能跟著沾光。”
話是這么說,可王翠蘭看劉彩霞的眼神,卻愈發復雜。那是一種自已養的雞突然飛上枝頭,既盼著它下個金蛋,又怕它飛走了再也不回來的矛盾心態。
對于家里的暗流涌動,劉彩霞一概不理。
她終于有了大塊屬于自已的時間,除了鞏固課本知識,她又偷偷跑了兩趟市區。
靠著倒賣發夾和頭繩,她枕頭下的錢,已經從三十一塊,悄悄累積到了一百八十多塊。這筆錢,是她對抗這個世界最大的底氣。
平靜的日子,卻在一個周末的下午,被一聲凄厲的哭喊聲徹底打破。
“殺千刀的劉建國!你給我滾出來!把我家的拖拉機弄壞了,你們劉家今天不賠錢,我跟你們沒完!”
是隔壁院子李鐵柱的媳婦,嗓門尖得能戳破人的耳膜。
劉大海和王翠蘭聞聲沖了出去,劉彩霞也放下書,跟在后面。
只見院子中央,李鐵柱家那臺嶄新的“豐收牌”拖拉機旁邊,圍了一圈人。劉建國正被李鐵柱揪著衣領,臉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嚇得瑟瑟發抖。
拖拉機的一個輪胎癟了下去,旁邊還掉落著一根粗大的鋼筋。
“怎么回事?”劉大海黑著臉,沉聲問道。
“怎么回事?”李鐵柱氣得記臉通紅,指著劉建國吼道,“問你家這好兒子!我剛買回來不到一個月的拖拉機,寶貝得跟什么似的。他倒好,拿著鋼筋在輪胎上瞎捅,非說要試試結不結實!現在好了,內胎外胎全給我捅破了!這一個輪胎好幾百,你們說怎么辦吧!”
王翠蘭一聽,腿都軟了。她撲上去,對著劉建國就是一頓捶打:“你個小畜生!手怎么這么賤啊!誰讓你動人家東西的!”
劉建國被打得哇哇叫,哭著喊:“我……我就是好奇……我沒用力……”
“沒用力能捅出這么大個窟窿?”李鐵柱的媳婦不依不饒,“我告訴你們,今天不拿錢出來,我們就去派出所!讓你兒子去蹲大牢!”
去派出所,那可就完了。
劉大海趕緊遞上一根煙,陪著笑臉:“鐵柱兄弟,你消消氣。孩子不懂事,我們賠,我們肯定賠!你看……這得多少錢?”
李鐵柱吐掉煙,從牙縫里擠出一個數:“我托人從廠里拿的,連工時費,二百塊!一分不能少!”
二百塊!
這三個字像一塊巨石,砸在劉大海和王翠蘭的心口上。
全家一年的開銷,都用不了二百塊!
王翠蘭的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