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拾起桌上枝條,動作自然優雅。
「形,是花之姿;色,是花之韻;意,是花之心;境——才是最難,也最能見人學養之處。置花者,不只選花,更是在營造天地。」
她語氣溫柔清亮,在講堂中回蕩。
「插花并非將花插入瓶中那樣簡單,而是借花寄意、借景述情。或清疏如遠山孤雪,或濃艷如滿庭芳華——皆可成景,只看你要說的,是什么話。」
講堂中頓時靜了幾分,連原本竊竊私語的幾位少女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蕓娘微微笑著,「諸位姑娘多出身高門,插花必定不是生疏之事。」
語氣不輕不重,可接著話鋒一轉,「然而,會插花與懂花,是兩回事。」
她抬手取出三枝海棠,指尖捻住枝條,姿態自然。
「插花之法,最先講『三位』——主花、次花、襯材。」
「主花,是整景的神與眼,是這一瓶里最先被看見的意象;次花,是陪襯主花、補足層次,像配角,但不能喧賓奪主;襯材,多為枝葉、草木,用以調氣、補形,使景不空、不滯。」
她一面講,一面隨手修枝、裁角、去葉,只幾筆動作,原本散亂的花材已初具章法。
她將海棠置于瓶中,僅一朵立高,余二略低,角度疏朗。
「此為主花,先定氣勢與走向。」
隨后,她添入纖細柳條,再補以兩朵淡粉桃花點綴,讓整瓶花景從冷雅轉為輕盈生動。
「此為次花與襯材——補色、調氣,使其有高低、有呼吸、有留白。」
示范完后,她輕盈轉身,朝在場的女孩們微微一笑。
「記住,花不在多,貴在神與氣。插花不是堆景,而是立意。」
蕓娘說完,又輕輕一擺手,示意眾人可以動作。
「那么,你們試試看吧。」
話音剛落,案前立刻響起花剪、瓶器、枝葉碰撞的細碎聲響,女孩們紛紛動起手來,有的沉著、有的緊張,也有的自信滿滿。
夏子寧下手得倒是很快。
雖說她未曾正式學過花藝,但自小在宮中長大,常見宮婢修剪花景,偶爾也會幫忙母后擺弄花枝。
耳濡目染之下,她雖非專精,卻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她挑了一枝開至七分的山茶作主花,旁以幾朵風信子添色,又隨手取了細藤枝垂落一側,并未刻意修整枝角。
花枝不全聽從瓶形,有幾處自然外探,幾片花瓣落在案邊,別有一番生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