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的第一縷金光,如同融化的金箔,輕柔地涂抹在西境新生聚落的土黃色墻壁上。裊裊炊煙與晨霧交織,空氣中彌漫著烤餅的麥香和奶茶的醇厚。孩童的嬉鬧聲、羊群的咩叫、以及女人們梳理羊毛時的談笑,構成了一曲安寧祥和的晨曲。中心祭壇上那塊“心玥石”,在晨曦中散發著溫潤的乳白光暈,仿佛守護著這片脆弱的樂土。
阿月的身影在聚落邊緣一株新生的、葉片肥碩的沙棗樹下緩緩凝聚。她深吸一口帶著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氣,琥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滿足。三個月來,她看著這片土地從死寂中復蘇,看著流離失所的人們重新建立起家園,心中那份因沈心玥逝去而留下的空洞,似乎被這勃勃生機填補了一角。
她走到祭壇邊,伸出近乎透明的手,輕輕拂過“心玥石”。石頭傳來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暖意。她能感覺到,聚落居民日復一日的祈愿與感激,以及這片土地本身涌動的生機,正化作一絲絲看不見的暖流,悄然滋養著石內那道沉寂的平衡印記。雖然變化微乎其微,但確實存在。希望,如同石縫中的草芽,頑強地存續著。
“阿月姐姐!”一個穿著打滿補丁卻洗得干凈的小袍子、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手里捧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羊奶,“阿姆說,給你喝的!謝謝你昨天趕跑了那只嚇人的大蝎子!”
阿月彎下腰,接過陶碗,冰涼的手指觸碰到碗壁的溫熱,讓她虛幻的身體都感到一絲暖意。她不會說話,只是用眼神傳遞著謝意,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小女孩咯咯笑著跑開了。
這樣簡單而真摯的互動,是阿月從未體驗過的。作為自然之靈,她曾孤獨地守護著島嶼,與山川草木為伴。而在這里,她感受到了“人”的溫暖,感受到了被需要、被信賴的充實。這份羈絆,讓她守護這里的決心更加堅定。
然而,這份寧靜并未持續太久。
正午時分,當陽光變得毒辣,大部分居民都在屋內或棚下歇息時,阿月敏銳的自然感知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波動。并非來自地底那蟄伏的污染殘余,而是來自……東方。
她悄然升至聚落最高的了望塔頂端(一座簡陋的木架),極目遠眺。在蒸騰的熱浪扭曲的視線盡頭,幾個細微的、移動的黑點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不是商隊,也不是遷徙的動物。黑點的移動方式帶著一種刻板的紀律性,并且在陽光下偶爾反射出金屬的光澤。
是武裝人員!而且,從能量殘留的感知來看,帶著一絲熟悉的、令人厭惡的秩序禁錮的氣息——是守夜人的風格!但比之前遭遇的巡邏隊更加精煉,行動更加隱秘。
他們的方向……正是朝著這片新生區域而來!是偵察?還是……先鋒?
阿月的心沉了下去。守夜人果然沒有放棄!三個月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喘息。這些人的出現,意味著長老會的觸角,再次伸向了這片剛剛愈合的土地。
她必須警告聚落的人,早做準備。同時,也要弄清楚這些守夜人的具體目的和規模。
就在她準備離開了望塔時,眼角余光瞥見祭壇上的“心玥石”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那感覺轉瞬即逝,仿佛只是陽光下的錯覺。但阿月確信自己看到了。不是之前那種穩定的共鳴暖意,而更像是一種……預警般的悸動。
是沈心玥殘留的意志感應到了逼近的威脅嗎?還是這片土地本身的靈性在發出警報?
阿月深深看了一眼那枚晶石,身影化作一縷清風,消失在了望塔上。她必須立刻找到胡七和巖心。平靜的日子,結束了。
同一時間,昆侖之巔,觀星臺。
木聞嶼站在巨大的星軌儀前,玄色衣袍在凜冽的山風中紋絲不動。他面前,星軌儀投射出的浩瀚星圖中,代表“門”的那道裂痕依舊猙獰,但在其周圍,幾個新生的、極其微小的光點正在緩緩亮起。它們的光芒微弱卻穩定,如同在無盡黑暗虛空中點燃的幾盞孤燈,散發出與“門”的混亂截然不同的、帶著“平衡”意境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