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濁浪滔天（第2頁）

“兩百八十兩！”

“兩百五十兩！”

“兩百兩！有沒有人要？！一百八十兩！跳樓價了！”

價格一瀉千里！無數(shù)在最高點接盤的中小投機者瞬間血本無歸！像張茂才這樣抵押了全部身家投入其中的，更是直接墜入了破產(chǎn)甚至家破人亡的深淵！憤怒和絕望的人群開始沖擊錢莊、沖擊交易所、沖擊那些他們眼中“操縱價格”的大鹽商府邸！

京城，陷入了混亂與恐慌的泥潭。昔日財富的神話，瞬間變成了吞噬一切的噩夢。而這噩夢的風(fēng)暴眼，正以一種令人窒息的速度，向著帝國的權(quán)力中心——皇宮，蔓延而去。

承乾宮，御書房。

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鉛灰色的天空。炭火依舊溫暖，龍涎香依舊幽靜，卻驅(qū)不散那彌漫在空氣里的冰冷和焦灼。

新任戶部尚書陳文舉跪伏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冰涼的金磚，身體因巨大的恐懼和壓力而無法控制地顫抖。他手中的奏報，字字泣血：

“陛……陛下！鹽引交易所……崩盤了！”

“引價……引價一日之內(nèi)，暴跌近半！恐慌蔓延，拋售如潮！無數(shù)中小商販傾家蕩產(chǎn)，民怨沸騰，沖擊錢莊、交易所！京城秩序……瀕臨失控！”

“更……更可怕的是……”陳文舉的聲音帶著哭腔，“引價暴跌，直接導(dǎo)致之前為囤積鹽引而抵押借貸的諸多豪商……資金鏈斷裂！江南顧家、沈家等大族，已……已有多家錢莊宣布停止兌付！擠兌風(fēng)潮已蔓延至江南數(shù)省！”

“還有……還有北疆行營八百里加急！”陳文舉幾乎癱軟在地，“催要軍餉！言稱……若十日之內(nèi)，第一批五十萬兩軍餉不能到位，恐……恐營嘯兵變！”

每一句話，都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御書房內(nèi)每一個人的心頭。侍立一旁的趙沖，臉色鐵青，手已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侍奉筆墨的小太監(jiān)，更是嚇得面無人色，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墨錠。

帝國的心臟，正被四面八方涌來的危機瘋狂撕扯！財政崩潰、市場崩盤、民怨沸騰、軍心不穩(wěn)！新法推行不過短短十余日，竟已到了大廈將傾的危局！

蕭景琰端坐在御案之后。玄色常服襯得他面容愈發(fā)冷峻。他沒有看跪伏在地、抖如篩糠的陳文舉，目光落在御案上攤開的那份關(guān)于鹽引交易所崩盤的詳細(xì)奏報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數(shù)據(jù)。

引價暴跌，市場恐慌，擠兌風(fēng)潮……這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卻又來得如此迅猛、如此暴烈！資本貪婪的本性，人性在狂熱與恐慌中的極端轉(zhuǎn)換，被這場新法實驗，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現(xiàn)在他面前。

他緩緩閉上眼。腦海中，前世所知的每一次金融泡沫的破滅、每一次市場恐慌的蔓延、每一次信用崩塌的連鎖反應(yīng)……如同走馬燈般飛速閃過。貪婪是原罪，恐慌是瘟疫。而此刻，瘟疫正在他親手打開的潘多拉魔盒中肆虐。

“陛下！”陳文舉見皇帝沉默，心中恐懼更甚，帶著哭腔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否……是否暫停新法？先行平抑物價，安撫民心？再……再籌措軍餉，穩(wěn)住北疆？”

暫停新法？

蕭景琰緊閉的眼皮下，眼珠微微轉(zhuǎn)動。這看似穩(wěn)妥的退路，實則是飲鴆止渴！一旦叫停，朝廷信用將徹底破產(chǎn)！之前收取的巨額牌照費和引本銀將成為眾矢之的，被憤怒的民眾和失意的豪強視為“騙局”！屆時，就不是市場崩盤那么簡單，而是席卷全國的信任危機和民變！北疆軍心，更會因軍餉來源的徹底斷絕而瞬間崩塌！帝國將真正陷入萬劫不復(fù)！

絕不能退！

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蕭景琰猛地睜開雙眼！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疲憊、焦灼瞬間被一種近乎冰冷的、洞穿迷霧的銳利所取代！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死死掌舵的船長，在絕境中捕捉到了唯一的方向！

“暫停新法？”蕭景琰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帶著一種凍結(jié)靈魂的力量，讓陳文舉瞬間噤聲，“此刻叫停，等于宣告朝廷無能，新法失敗！那些交了牌照費、引本銀的巨商勛貴，那些傾家蕩產(chǎn)買了鹽引的百姓，會如何？朕的‘皇家債劵’，將成一張廢紙！朝廷信用，將蕩然無存！屆時，不用北狄鐵騎，這天下洶洶民怨，就能將這大晟江山撕得粉碎！”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陳文舉如遭雷擊，癱軟在地，面如死灰。

“恐慌源于何處？”蕭景琰的目光銳利如刀，刺向陳文舉，也仿佛刺穿了層層迷霧，“源于對朝廷兌現(xiàn)鹽引能力的懷疑！源于對鹽引未來價值的絕望！更源于……有人趁亂興風(fēng)作浪，囤積居奇，操縱市場，妄圖逼宮！”

“趙沖！”蕭景琰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劍！

“臣在！”趙沖一步踏出，單膝跪地，殺氣凜然！

“你‘鹽鐵漕運稽查處’是干什么吃的？！”蕭景琰的聲音帶著雷霆之怒，“江南顧家、沈家、京城武安侯府……暗中聯(lián)手，囤積巨量鹽引，哄抬價格，制造虛假繁榮！待價格推至高位，又散布流言，暗中拋售，引發(fā)踩踏！此等操縱市場、擾亂國政、動搖國本之舉，證據(jù)何在？！”

趙沖猛地抬頭，眼中寒芒爆射：“回陛下！臣已掌握確鑿證據(jù)！顧家、沈家在江南秘密倉庫囤積鹽引超十五萬引！武安侯府通過其控制的‘通源’、‘寶昌’等錢莊，以抵押借貸之名，行囤積之實！其暗中拋售引子、散布‘朝廷無鹽’流言之證據(jù)鏈，已由潛入其核心的暗樁取得！人證物證俱全！只待陛下鈞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