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云澈出現,頡利單于瞳孔微縮,這并不意外,凌云部既已叛變,云澈在此實屬正常。他死死盯著云澈,想看這個曾經的部族天才,如今會以何種面目面對自己。
然而,云澈并未說話,他只是默默地從馬鞍旁取出了兩件物品,高高舉起,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當看清那兩件物品的瞬間,頡利單于如遭雷擊,整個人猛地一晃,險些從馬背上栽落下去!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眼睛瞪得如同銅鈴,充滿了極致的震驚、痛苦與……毀滅般的瘋狂!
那兩件物品,其一,是一柄造型華麗、通體閃爍著金色光澤的彎刀!刀柄之上,鑲嵌著數顆北狄草原特產的、最為珍貴的藍寶石與紅瑪瑙,在火光下熠熠生輝——這柄金刀,是他頡利單于在博爾術成年禮上,親手賜予兒子的榮耀象征!博爾術視若性命,從不離身!
另一件,則是一柄造型古樸、通體黝黑、刃口閃爍著幽光的短刃!這柄短刃,頡利同樣認得!那是蒼狼部族長巴圖爾的隨身佩刃,象征著部族的權力與傳承!在此次出征前,他親眼見證巴圖爾將其鄭重地交給了兒子蒙哥,寓意著薪火相傳!
如今,這兩件代表著北狄未來希望的信物,卻同時出現在了云澈的手中,出現在這漢軍的陣前!
“博爾術……蒙哥……他們……怎么了???!”頡利單于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嘶啞與絕望,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吼出這句質問。
云澈迎著他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目光,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有惋惜,有決絕,最終化為一片沉靜的哀默。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句如同最終判決的話語:
“博爾術少主與蒙哥族長,在東城區與我激戰……力戰……身死?!?/p>
“身死”兩個字,如同兩柄萬鈞重錘,狠狠地、毫無花巧地砸在了頡利單于的心臟之上!
他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黑,耳中嗡嗡作響,整個世界仿佛都在瞬間失去了色彩和聲音。博爾術……他的兒子,他寄予厚望的繼承人,北狄未來的太陽……死了?還有蒙哥,蒼狼部未來的支柱,與博爾術齊名的天才……也死了?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嘯般瞬間淹沒了他!那不僅僅是作為一個父親喪子的撕心裂肺之痛,更是作為一個領袖,眼睜睜看著部族未來徹底斷絕的、深入骨髓的絕望!
他身體晃了晃,強行用長槍支撐住才沒有倒下。他死死地咬住牙關,甚至能嘗到口腔內被咬破的血腥味。不能亂!絕對不能亂!身后還有數萬兒郎看著他!他一亂,軍心頃刻瓦解,所有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強行將那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悲慟與瘋狂壓了下去,抬起頭,一雙赤紅的眼睛如同滴血般死死鎖住蕭景琰,那目光中的恨意,已然滔天!
“很好……蕭景琰……”頡利的聲音低沉沙啞,仿佛來自九幽地獄,“你……是我頡利此生見過的,最棘手、最該死的漢人!但那又如何?!你們漢人,骨子里就是一群待宰的綿羊!今日,就在狼神的注視下,本王定要撕碎你的身軀,啃噬你的血肉,將你的魂魄永鎮草原,讓你親眼看著,你的帝國,是如何在我北狄鐵蹄下顫抖!狼神的勇士們——??!”
他猛地舉起手中的長槍,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身后是叛徒的火海,前方是漢狗的刀山!唯有死戰!唯有碾碎眼前的敵人,用他們的鮮血染紅王庭,我們才有一線生機!為了狼神!為了死去的同胞!為了我們的草原!殺——!!!”
“殺——!!!”
被逼入絕境的北狄殘軍,在單于這破釜沉舟的吶喊中,最后一絲理智也被求生的瘋狂所取代!他們明白,這是最后的機會,要么在沖鋒中撕開生路,要么就在此地化為枯骨!
如同最后一股決堤的洪流,六萬北狄士兵,跟隨著他們那狀若瘋魔的單于,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怒吼,不顧一切地朝著漢軍那銅墻鐵壁般的陣線,發起了自殺式的、最后的沖鋒!
蕭景琰端坐于白馬之上,面對這排山倒海般的絕望沖鋒,臉上依舊波瀾不驚。他只是緩緩地,抬起了右手,然后,向前輕輕一揮。
“進軍?!?/p>
命令簡潔而有力。
下一刻,漢軍主力那沉默的鋼鐵森林,動了。
如同蓄勢已久的洪荒巨獸,邁著沉重而統一的步伐,迎著那瘋狂的北狄洪流,穩步向前推進。黑色的浪潮與雜色的洪流,在這片注定要被鮮血徹底浸透的廣場上,轟然對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