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散去,北狄大營已然響起了沉悶的號角聲和軍隊集結的嘈雜。無數狄人士兵揉著惺忪睡眼,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各自長官的呼喝聲中,開始列隊,準備迎接新一日殘酷的攻城戰。
隸屬于中小部落混合編成的“嘯風部”及其附屬幾個小部落組成的這支偏師,也如同往常一樣,在千夫長蘇勒的指揮下,迅速整隊。扎那站在自己庫莫的位置上,目光掃過手下包括鐵木爾在內的幾名弟兄,又不易察覺地與分散在其他隊列中的幾名暗影衛成員交換了眼神。一切看似如常,但一種源自直覺的細微忐忑,如同冰冷的蛇,纏繞在扎那的心頭。
就在大軍即將開拔,前軍已經開始蠕動之時,一陣急促而整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隊約百人的金狼衛,盔明甲亮,殺氣騰騰,如同一股金色的鐵流,徑直沖到了這支偏師的陣列前方,擋住了去路。
為首一名金狼衛百夫長,勒住戰馬,冰冷的目光掃過略顯騷動的隊伍,聲音洪亮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單于有令!爾部今日不必參與攻城,全體留守大營,原地待命,等候單于發落!”
命令如同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在這支數千人的隊伍中激起了巨大的波瀾!
“什么?不讓我們攻城?”
“留守?等候發落?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因為昨天的事情?”
“單于要對我們動手了嗎?”
驚疑、恐懼、不解的低語聲如同潮水般在士兵中蔓延開來。許多人臉上露出了慌亂的神色,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器。扎那的心臟也是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放大。他強行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用極其細微的動作向散布各處的暗影衛成員傳遞了一個信號——保持絕對冷靜,敵不動,我不動!
在無數道惴惴不安的目光注視下,主力大軍如同黑色的洪流,繞過他們,向著云州城方向開拔。沉重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逐漸遠去,最終,偌大的營地區域,只剩下他們這支被孤立出來的軍隊,以及周圍那些虎視眈眈、隱隱形成包圍之勢的金狼衛。
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籠罩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在數百名最精銳的金狼衛親兵的簇擁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正是北狄至高無上的統治者,頡利單于!
他今日未披出征的戰甲,只著一身象征權力的玄色狼紋皮袍,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嚴和沙場淬煉出的血腥殺氣,卻比任何鎧甲都更具壓迫感。他竟未親臨前線督戰,而是留在了這里!
頡利單于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緩緩掃過面前這數千名面色各異的士兵,所過之處,無人敢與之對視,紛紛低下頭去。
“知道為什么,獨獨把你們留下來嗎?”單于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刺骨的寒意。
全場鴉雀無聲,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臟擂鼓般的跳動。
單于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答案如同驚雷般炸響:“很簡單!因為你們之中,混進了漢人的暗影衛走狗!”
“轟——!”
此言一出,本就心神不寧的軍隊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質疑聲、憤怒的咒罵聲交織在一起。
“暗影衛?怎么可能!”
“是誰?哪個王八蛋是漢人的奸細!”
“單于,我們冤枉啊!”
……
場面一度瀕臨失控。
“肅靜!”頡利單于猛然一聲暴喝,如同狼王咆哮,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他目光如電,繼續道:“慌什么?本單于在此,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無罪之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罪之徒!今日,便是那些藏頭露尾的老鼠,現形之時!”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揮手。
只見從單于身后以及周圍的陰影中,悄無聲息地走出了約二十名身著純黑勁裝、臉覆黑巾、只露出一雙冰冷眼眸的身影。他們行動間如同鬼魅,不帶絲毫煙火氣,正是單于口中安插在全軍的“暗哨”!
為首一人,身形瘦高,雖也蒙面,但那雙眼睛卻異常突出——眼眶深陷,瞳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淡黃色,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配上他微微佝僂的身形和鷹爪般枯瘦的手指,給人一種陰險而恐怖的壓迫感。他便是暗哨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