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的瞳孔在那一瞬間驟然收縮到極致,仿佛要將眼前從黑暗中緩步走出的身影生生烙印進靈魂深處!所有的憤怒、悲傷、瘋狂,在這一刻都被一股徹骨的寒意暫時凍結。
火光跳躍,映照出來人的面容——棱角分明,目光深邃如同萬年寒冰,正是北狄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單于頡利!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里,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無形的氣場,將周圍的喧囂與血腥都隔絕開來。沒有多余的護衛,甚至沒有持刀,但那平靜的目光掃過,卻讓蘇赫以及他身后殘存的黑鷹部死士們感到一種頭皮炸裂般的恐懼,仿佛被草原上最可怕的掠食者盯上。
時間仿佛凝滯了數息。
頡利單于終于緩緩開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字字如冰錐,刺入蘇赫的心底:“蘇赫,為了一個注定要死的兒子,葬送整個黑鷹部的根基和未來……本單于真是沒想到,你會愚蠢至此。”
蘇赫的心臟猛地一抽,強行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殘存的理智讓他做著最后的掙扎,聲音因緊張和憤怒而微微嘶啞:“偉大的單于……我,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兀蘇勒是我的兒子,作為父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我只是趁亂來救他……外面的混亂,與我黑鷹部絕無干系!請單于明察!”
“與你無關?”頡利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充滿譏諷的弧度,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蹩腳的笑話,“漢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金狼角力祭尾聲、兀蘇勒審判將至時來襲?你救子心切,又偏偏能精準地抓住這場‘恰到好處’的混亂,突破重重守衛找到這地下石牢?蘇赫,你當本單于,當這王庭的所有人,都是任你愚弄的傻子嗎?”
他微微向前踱了一步,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而充滿壓迫感:“自己想想,這一切的巧合,可能嗎?”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徹底剝去了蘇赫最后一絲偽裝,“蘇赫啊,從你決定兵行險著,假扮漢軍沖擊王庭的那一刻起,你們黑鷹部……就已經完了?!?/p>
“完了”兩個字,如同最終判決,重重砸在蘇赫的心頭,讓他渾身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但隨即又被一種窮途末路的猙獰和兇厲所取代!
他的目光急速掃過頡利身后——金狼衛的數量似乎并不多,大部分精銳顯然都被外面的“漢軍”吸引住了!一個瘋狂而危險的念頭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瘋狂滋長:擒賊先擒王!只要拿下甚至殺了頡利,這絕境或許就能盤活!
他與身旁幾位僅存的長老飛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中充滿了決絕和破釜沉舟的瘋狂!幾位長老瞬間領會,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握緊了手中的兵刃。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而頡利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這暗流涌動,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他的聲音繼續響起,如同宣判命運的魔神:“你,你的兒子兀蘇勒,以及你的族人,屢屢違犯北狄律令,挑釁單于權威,殘害同胞,更是悍然攻擊王庭,罪證確鑿,情節之嚴重,罄竹難書!按我北狄祖制與律法,應當——”
頡利的聲音在這里刻意停頓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句,冰冷地吐出那最后的裁決:
“——按律,屠族!”
“屠族”二字如同驚雷,徹底粉碎了蘇赫心中最后的僥幸!
“頡利——!??!”
就在那兩個字話音剛落的瞬間,蘇赫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所有的偽裝、所有的隱忍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腰間那柄飽飲鮮血的長刀鏘啷一聲悍然出鞘,帶著他全部的憤怒、絕望和力量,化作一道匹練般的寒光,直劈向頡利的頭顱!
“殺?。?!”與此同時,他身后所有黑鷹部死士也發出了決死的怒吼,如同撲火的飛蛾,瘋狂地沖向頡利和他身邊那數量并不占優的金狼衛!
戰斗,在這片剛剛沉寂片刻的牢獄空地上,驟然再次爆發!
金狼衛雖然人少,但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立刻結陣迎敵,刀光劍影瞬間碰撞在一起,慘叫聲、怒吼聲、兵器撞擊聲再次響徹夜空!
“不要慌!他們人不多!干掉他們!我們才有一線生機!”蘇赫一邊瘋狂地揮刀劈砍,將一名試圖阻攔他的金狼衛連人帶甲劈得踉蹌后退,一邊嘶聲大吼,給部下鼓氣。他狀若瘋魔,目標只有一個——人群中央那個始終面色平靜的頡利!
他如同狂暴的雄鷹,長刀揮舞得水潑不進,連續砍翻兩名金狼衛,硬生生在嚴密的防御陣線上撕開了一個口子,瘋狂地沖向頡利!
而頡利,依舊靜靜地站在那里,甚至沒有去取兵器,只是冷漠地看著如同瘋虎般撲來的蘇赫,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場早已注定的戲劇。
戰斗激烈而短暫。黑鷹部死士個個抱著必死之心,爆發出的戰斗力極其驚人,金狼衛不斷有人倒下。然而,正如頡利所預料的那樣,這里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外部平叛軍隊的注意。
沉重的、密集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戰鼓般從四面八方傳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越來越多的火把亮起,越來越多的金狼衛、以及聽到消息趕來的其他部落戰士,如同潮水般向這片區域涌來!轉眼間,便將這小小的戰場圍得水泄不通!
蘇赫剛剛劈退一名敵人,抬眼望去,心瞬間沉入了無底深淵。他看到了外面街道上逐漸平息的戰斗,看到了那些穿著晟軍鎧甲卻分明是黑鷹部兒郎的尸體……他知道,他最后的力量,那些假扮漢軍、為他爭取時間的族人,已經全軍覆沒了。
此刻,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陷入了絕對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