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也點頭附和:“云澈所言不錯。兀蘇勒當時狀若瘋魔,攻勢狠辣,確似欲將所有人除之而后快。”
“嘯風部”的扎那此刻上前一步,臉上帶著悲憤和恰到好處的恐懼,撫胸行禮道:“偉大的單于,各位族長。我們嘯風部小隊誤入那片區(qū)域,不幸遭遇了黑鷹部的追殺。兀蘇勒隊長他……他親口說,要殺光所有看到他們的人……我們拼死才逃出幾人,幸得博爾術(shù)隊長相救……塔爾渾隊長和巴特爾隊長的遺體,就倒在距離我們不遠的林間空地上,周圍都是兀蘇勒的人……”他的證詞,更是將“殺人滅口”的動機扣得死死的。
各方證詞相互印證,幾乎構(gòu)成了一條完美的證據(jù)鏈,將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兀蘇勒。黑鷹部族長蘇赫臉色越來越白,汗珠從額頭滾落。他縱然智計百出,在如此多的“人證”面前,也感到無力回天。
支持嚴懲的部落們氣勢更盛,叫嚷著要立刻行刑。而少數(shù)原本中立或與黑鷹部交好的部落,此刻也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頡利單于靜靜地看著臺下激烈的爭吵,如同觀看一場與己無關(guān)的戲劇。直到聲浪稍歇,他才緩緩抬起手。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于他。
“各方陳述,本單于已了然于心。”頡利的聲音平穩(wěn)無波,“博爾術(shù)、云澈、蒙哥、以及諸位幸存勇士、嘯風部的戰(zhàn)士,他們的證詞都指向同一件事——兀蘇勒及其黑鷹部小隊,確實在角力祭中,對同胞實施了遠超比賽范疇的殘酷追殺,意圖致人于死地,此乃事實,不容辯駁。”
蘇赫的心沉到了谷底。單于這話,幾乎已經(jīng)給兀蘇勒的“殘害同僚”定了性。
“然而,”頡利話鋒一轉(zhuǎn),“關(guān)于塔爾渾與巴特爾二位勇士的具體死因,雖嫌疑重大,但確如蘇赫族長所言,無人親眼目睹兀蘇勒下達致命一擊。此事,仍存有一絲疑慮。”
巴爾斯和阿古達木聞言頓時急了,剛要開口,卻被頡利一個眼神制止。
“金狼角力祭乃神圣之地,狼神注視之下,豈能草率定人生死?”頡利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既然尚有疑點,便需徹底查清!在金狼衛(wèi)完成最終調(diào)查,將所有線索厘清之前,本單于不會下達最終判決。”
他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兀蘇勒身上:“在此期間,兀蘇勒暫由金狼衛(wèi)收押,嚴加看管!沒有本單于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其余所有相關(guān)人證,一律暫留王庭,隨時接受詢查,不得離開半步!”
這個決定,看似公正,暫時平息了雙方的激烈沖突,實則將兀蘇勒置于了更危險的境地——收押看管,幾乎斷絕了黑鷹部暗中操作的可能,也給了單于充分的操作空間。
巴爾斯和阿古達木雖然不滿未能立刻處死兀蘇勒,但單于強調(diào)了“殘害同僚”的事實,并承諾繼續(xù)調(diào)查,他們也不好再強行逼迫,只得恨恨地坐下,用殺人的目光瞪著蘇赫。
蘇赫心中一片冰涼。單于的話聽起來公正,但他深知,頡利需要的根本不是一個完全清晰的真相,他需要一個能夠平衡各方、鞏固自身權(quán)威的結(jié)果。兀蘇勒的“殘害同僚”已是眾目睽睽之下抵賴不掉的罪狀,僅憑這一條,就足以定罪!繼續(xù)調(diào)查?或許只是為了走個過場,或許……是為了挖出更多對黑鷹部不利的東西?
審判暫告一段落,眾人懷著不同的心思散去。金狼衛(wèi)將面如死灰的兀蘇勒押往秘密囚牢,嚴密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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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北狄王庭的單于宮殿內(nèi)燈火通明,卻透著一種冰冷的寂靜。
頡利單于卸去了白日的威嚴,但眼神依舊深邃。他坐在狼皮墊子上,面前坐著兩人——對他最為忠誠的金狼部族長額爾德木圖以及以智謀和冷靜著稱的蒼狼部族長巴圖爾。
“對于今日之事,你們二人怎么看?”頡利緩緩問道,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
額爾德木圖率先開口,聲音粗獷:“單于,我認為兀蘇勒殘殺同胞一事,基本屬實。那小子的狠毒性子草原上誰人不知?做出這等事毫不奇怪。博爾術(shù)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正直勇武,絕不會撒謊誣陷。既然他親眼所見,此事便八九不離十。依我看,就當按律嚴懲,以儆效尤,安撫山熊、玄豹兩部以及那些中小部落。”
巴圖爾卻搖了搖頭,灰白色的眉毛緊鎖:“單于,我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兀蘇勒固然陰狠,但他并非無腦蠢貨。同時襲殺塔爾渾和巴特爾?這等于同時向山熊、玄豹兩部以及無數(shù)中小部落宣戰(zhàn),將他自已和黑鷹部置于火堆上烤,他圖什么?這未免太過愚蠢和反常。我懷疑,背后或許另有隱情。是否有人刻意引導,設下此局,就是為了嫁禍于他?在最終查清之前,不宜妄下論斷,還需仔細查證。”
頡利單于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和冷冽:“你們二人所言,皆有道理。無論兀蘇勒是否真是殺害巴特爾和塔爾渾的元兇,但他‘殘害同僚’——追殺那些幸存者,試圖滅口,此事經(jīng)博爾術(shù)、云澈等人證實,確鑿無疑!這一條罪狀,他已無法抵賴,嚴重違反了我北狄的規(guī)矩和角力祭的神圣性,僅憑此,他便該死!”
額爾德木圖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單于的深意:“單于英明!無論那兩人是不是他殺的,他動了手,留下了把柄,這就是現(xiàn)成的罪名!足以給山熊部、玄豹部一個交代,平息眾怒,更能借此敲打甚至削弱黑鷹部!真是一舉兩得!”
頡利冷笑一聲,笑容中充滿了統(tǒng)治者的冷酷與算計:“黑鷹部這些年仗著蘇赫的經(jīng)營,實力膨脹得快了些,部族中有些人已經(jīng)有些忘乎所以,需要讓他們清醒一下,知道在這北狄,誰才是真正的狼王!兀蘇勒……正好拿來祭旗。告訴金狼衛(wèi),調(diào)查要繼續(xù),做得像樣些。但兀蘇勒的命,本單于要了!至于真相……有時候,并不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