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聲的考核（第1頁）

回到冷清的住所，聶副官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高度緊張后的虛脫感如潮水般涌來，他的手仍在微微顫抖。碼頭追蹤者那雙陰鷙的眼睛，在他腦海中反復浮現。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聶副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他走到狹小的洗手間，用刺骨的冷水潑在臉上，試圖洗掉疲憊與不安。鏡子里，那張屬于聶副官的、略帶蒼白的臉，眼神中卻閃爍著林凡獨有的銳利與思慮。

他需要復盤，需要從這次有驚無險的接頭中汲取經驗，更需要應對吳將軍接下來的“考核”。他絕不相信，吳將軍將軍那樣心思縝密的人，會僅僅聽信他的一面之詞。

果然，第二天清晨，聶副官剛踏入辦公室，吳將軍的貼身勤務兵就來了：“聶副官，次長請您過去一趟。”

聶副官心頭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好，我馬上就去。”

再次站在吳將軍辦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門前，聶副官的心情與昨日已截然不同。他整理了一下儀容，輕輕叩門。

“進來。”吳將軍的聲音依舊平穩。

聶副官推門而入，只見吳將軍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手中似乎拿著一份文件。聽到動靜，他轉過身，目光平靜地落在聶副官身上。

“老師，您找我。”聶副官恭敬地立正。

吳將軍沒有立刻說話，而是走到辦公桌前，將那份文件放下，示意聶副官走近。“昨晚碼頭，還順利嗎？”他語氣平常，仿佛在詢問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

聶副官心知考驗來了。他略一沉吟，沒有選擇完全隱瞞，也沒有和盤托出，而是用一種謹慎而客觀的語氣匯報：“回老師，學生按指示前往碼頭，見到了目標人物。但抵達不久，便察覺環境有異，似有非碼頭常駐人員活動，目光游離，意在尋人。學生恐生變故，未敢貿然直接接觸，遂改用備用方案示意，并設法引開可能存在的視線，最終在確認安全后，才完成交接，并將朱先生送至臨時變更的安置點。”

他刻意略過了與追蹤者近距離周旋的驚險細節，將過程簡化為“察覺有異”、“改用方案”、“引開視線”、“完成交接”，重點突出了結果和應對的邏輯。

吳將軍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輕敲著桌面。待聶副官說完，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你做得對。謹慎永遠是好事情，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依你看，碼頭的異常，是沖誰而來？是偶然，還是必然？”

這個問題直指核心！聶副官感到后背微微沁出冷汗。他不能表現得毫無見解，那會顯得無能；也不能分析得過于透徹，那會引人懷疑。他必須把握好分寸。

“學生以為，”聶副官字斟句酌，“若是偶然，或許是近期碼頭稽查加強，或是其他方面的行動，我們恰逢其會。但若是必然……”他停頓了一下，迎上吳將軍的目光，“則說明‘朱先生’此行，或我們內部的環節，可能已在某種程度上引起了注意。不過，對方似乎并未掌握確切信息，否則不會是那種撒網式的監視。此次接頭，雖有波折，但也反過來證明，我們目前的聯絡渠道，尚未完全暴露。”

吳將軍微微頷首，臉上看不出喜怒：“分析得有些道理。看來，昨夜的經歷，讓你長進了不少。”這話意味深長，既像是肯定，又像是探究。

聶副官低下頭：“學生愚鈍，全賴老師平日教誨。”

吳將軍走到聶副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些：“敬之，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你的能力和忠心，我從不懷疑。只是眼下局勢詭譎，人心叵測，我們走的這條路，更是如履薄冰，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往后，你要更加警醒，凡事多思量，不僅要防明槍，更要防暗箭。”

“是！學生謹記老師教誨！”聶副官挺直腰板，心中卻是一凜。吳將軍這番話，既是告誡，也透露出他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以及對未來深深的憂慮。這更堅定了聶副官要助他一臂之力、扭轉危局的決心。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吳將軍回到座位，語氣恢復了平常，“‘堡壘’行動的初步方案已經下來了，你拿去看看，盡快熟悉。這次行動關系重大，不容有失。”他將桌上另一份標著“密”字的文件夾遞給聶副官。

“堡壘”行動！聶副官心中一震。在他的歷史知識中，這正是吳將軍將軍冒險向對岸傳遞第一批極其重要的臺灣軍事情報的關鍵行動之一！

他雙手接過文件夾，感覺重若千鈞。“是！學生一定盡快研讀，拿出分析意見。”

“去吧。沒有特別的事，不要讓人來打擾我。”吳將軍揮了揮手，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眉宇間帶著化不開的凝重。

聶副官敬禮，拿著文件夾，退出了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聶副官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剛才那一番問答，無異于又一場無聲的交鋒。從吳將軍最后的反應看，自己應該是通過了這次的初步考核。不僅沒有因為碼頭的意外受到責難，反而因為應對得當，似乎更贏得了些許信任，并且接觸到了更為核心的“堡壘”行動。

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院子里步伐匆匆的軍官和士兵，心中感慨萬千。歷史的巨輪正在緩緩轉向，而他，這個意外的闖入者，已經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漩渦中心，并且開始嘗試著，去推動那看似不可改變的歷史軌跡。

他打開那份標注著“密”字的文件夾，里面是關于向臺灣轉運一批重要軍事檔案和地圖的計劃草案。聶副官知道，這薄薄的幾頁紙，在未來將會發揮怎樣的作用。而他的任務，就是確保這批“禮物”，能夠安全、準確地送達它該去的地方。

攤開圖紙，拿起筆，聶副官的目光變得專注而堅定。碼頭的危機只是開始，真正的較量，現在才剛剛拉開序幕。他必須利用好自己唯一的優勢——對歷史的知曉，在這場沉默的榮耀之戰中，走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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