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下旬的徐州城西郊,塵土飛揚的公路上駛來兩支稀稀拉拉的隊伍。前面是第30軍補充第2團,后面跟著第42軍保安第1團,這兩支部隊正是軍政部調撥給獨立師、用以擴編第2旅和第3旅的核心兵力。可當隊伍走到校場邊緣時,正在檢查工事的第2旅老兵們都看直了眼——哪是什么正規團,分明是一群“雜牌中的雜牌”。
“旅座,您看這……”第2旅副旅長吳大勇指著隊伍,語氣里滿是無奈。
趙虎皺著眉站在土坡上,目光掃過下方:第30軍補充第2團的士兵們穿著灰撲撲的舊軍裝,袖口磨得露了棉絮,有的甚至光著腳,草鞋上沾著泥塊;槍身大多是銹跡斑斑的“老套筒”和漢陽造,槍托要么裂了縫,要么用麻繩纏著,好幾支槍的刺刀都是彎的,還有人扛著民間私造的土銃,槍身刻著模糊的鐵匠鋪記號。士兵們面黃肌瘦,隊列歪歪扭扭,走幾步就有人掉隊,一看就是剛抓來的壯丁,沒受過正經訓練。
緊隨其后的第42軍保安第1團稍強些,好歹全員穿了軍裝,但武器更雜:有清末的“抬槍”,需要兩人抬著才能發射;有山西兵工廠造的“晉造六五步槍”,槍膛里積滿黑灰,看樣子許久沒保養過;甚至還有幾支日軍淘汰的“三十年式步槍”,槍栓都拉不順溜。帶隊的營長是個絡腮胡大漢,名叫王鐵山,他走到趙虎面前,啪地立正,聲音卻沒幾分底氣:“趙旅長,第42軍保安1團奉命歸建!全團實到687人,步槍421支、土銃36支、手榴彈120枚……彈藥嘛,每人平均3發,多了實在拿不出來了。”
這邊話音剛落,第30軍補充第2團的團長李靖川也湊了過來。他是個矮胖漢子,軍裝領口敞著,手里攥著個煙袋鍋,嘆了口氣先吐了口煙圈:“趙旅長,俺們補充2團不是不愿帶好兵,實在是這隊伍就是塊‘沒人要的破包袱’!上個月軍政部原本要把俺們補到第一戰區,結果第一戰區的參謀來一看,說俺們‘裝備不如民團,壯丁逃兵比槍多’,直接給退回來了!后來又想塞給第三戰區,人家更干脆,連營地門都沒讓進,說‘養不起這號連槍都不會開的兵’!”
王鐵山也紅了臉接話:“俺們保安1團也一樣!原先是給第五戰區的其他軍,結果那軍的軍長親自來看,捏了捏士兵的胳膊,又看了看俺們的抬槍,冷笑說‘這兵上了戰場,還不夠給日軍送槍的’,硬是把調令給壓了半個月!要不是師座您這兒擴編缺人,軍政部怕是要把俺們遣散當民夫了!”
這邊話音剛落,公路盡頭突然傳來一陣沙啞的號子聲:“雄起!跟上!別他娘的掉鏈子!”只見一隊穿著單衣、腳踩麻鞋的士兵扛著槍跑過來,軍裝上縫著密密麻麻的補丁,領口繡著個褪色的“川”字——正是軍政部臨時追加調撥的川軍補充營,原屬第22集團軍,參加過臺兒莊戰役,部隊打殘后剩了不到四百人,被其他戰區嫌人少裝備差,最后也塞給了獨立師。
“俺叫張耀明,川軍補充營營長!”領頭的漢子個子不高,左臉有道刀疤從眉骨劃到下頜,說話帶著濃重的四川口音,嗓門卻響得很,“全營實到386人,都是臺兒莊下來的弟兄!槍嘛,漢陽造210支,還有30支繳獲的日軍三八大蓋,就是子彈少得可憐,每人就5發,還是從死人身上撿的!”他拍了拍腰間的大刀,刀鞘上還沾著暗紅的血漬,“不過俺們川娃子不怕死!臺兒莊的時候,憑著這大刀片子,也砍過十幾個龜兒子小鬼子!”
李靖川湊過去,上下打量著川軍士兵:“老張,你們這衣服……咋就穿單衣?徐州六月早晚涼,凍著咋打仗?”
“涼個屁!”張耀明抹了把汗,語氣糙得很,“從山東撤下來的時候,行李都讓日軍炸沒了,能有件單衣穿就不錯了!總比光著腚強!”旁邊一個川軍小兵接口:“營長,俺們昨晚還在玉米地里睡的,今早走的時候,還有兩個弟兄鬧肚子,沒跟上來……”張耀明瞪了他一眼:“閉嘴!丟啥不能丟川軍的臉!師座在這兒呢,別他娘的提這些熊事!”
趙虎聽得火冒三丈,氣得踹了腳旁邊的石頭:“軍政部這是把沒人要的‘叫花子部隊’往咱們這兒塞!就這裝備,這兵員素質,讓他們守隴海鐵路?日軍坦克一來,跟送菜有啥區別!”
兩人正爭執時,陸銘凡帶著孫建國、趙承業趕了過來。他剛走近,就聞到隊伍里飄來的汗味和霉味,再看士兵們的模樣——有的臉上還帶著菜色,身上的衣服也是補丁補丁摞,有的士兵胳膊上還纏著滲血的繃帶,顯然是受了傷沒得到妥善治療。有的麻鞋磨破了底,腳趾露在外面,卻個個腰桿挺得筆直。陸銘凡走到張耀明面前,指著他臉上的刀疤:“老張,這傷是臺兒莊得的?”
“回師座!”張耀明立馬站直,四川口音里多了幾分敬重,“是!三月底在臺兒莊北門,跟小鬼子拼刺刀的時候,讓龜兒子劃的!俺們營原本五百多人,打完就剩這三百多了,軍長嫌俺們人少,把俺們編了補充營,后來要補到第一戰區,人家說‘川軍裝備差,留著也是浪費糧食’,又給退回來了……”說到這兒,他聲音低了些,“師座要是也嫌俺們礙眼,俺們就去當民夫,至少還能給弟兄們扛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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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銘凡突然笑了,拍了拍張耀明的肩膀:“老張,你這話就錯了!我陸銘凡從來不信‘好兵壞兵’的說法——只有不會帶兵的官,沒有練不好的兵!你們能從臺兒莊活下來,就是最好的證明!別說你們有三百多打過仗的弟兄,就算是一群剛抓來的壯丁,只要肯練、肯拼,照樣能當主力!”
這話一出,不僅張耀明愣了,周圍的士兵也都抬起頭,眼里閃著光。陸銘凡走到川軍士兵中間,拿起一支漢陽造,拉了拉槍栓,雖然生澀,但沒卡殼:“這槍是老了點,但只要保養好,照樣能打鬼子!你們缺衣服、缺彈藥,我給你們補;你們缺訓練,我讓第1旅的老兵教你們!但有一條——到了戰場上,必須給我守住陣地,不能丟了川軍的臉,更不能丟了中國軍人的臉!”
“要得!”張耀明率先喊了起來,四川話里滿是激動,“師座放心!俺們川娃子別的沒有,就是不怕死!只要有槍有彈,俺們保證把小鬼子擋在隴海線外!”川軍士兵們也跟著喊:“不怕死!打鬼子!”聲音震得周圍的玉米葉子都沙沙響。
陸銘凡沒說話,走到一個年輕士兵面前。那士兵看著不過十六七歲,個子瘦小,手里的老套筒槍身比他還高,槍托上的裂縫用布條纏了又纏。陸銘凡伸手拿起槍,拉了拉槍栓,“咔嚓”一聲,槍栓卡在中間,費了好大勁才拽出來,槍膛里全是油泥。“你叫什么名字?打過槍嗎?”陸銘凡輕聲問。
士兵怯生生地回答:“俺叫狗蛋,河南商丘人,上個月被抓來的,就跟著教官瞄過一次靶,還沒開槍呢。”
旁邊另一個老兵模樣的士兵嘆了口氣:“長官,俺們原是西北軍的,部隊打散后被第30軍收編,就給了這破槍,子彈都舍不得給,說是要留著‘關鍵時候用’。這槍別說打日軍了,能不能打響都兩說。”
陸銘凡臉色沉了下來,轉身對趙承業道:“趙副師長,立刻統計兩團的實際戰力:能熟練使用步槍的有多少人?有過實戰經驗的老兵有多少?武器損壞程度如何?”又對張耀明、李靖川、王鐵山道:“你們3個,把所有士兵帶到校場西側集結,傷病員單獨列隊,由衛生隊優先診治。缺鞋的、缺軍裝的,讓軍需處立刻補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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