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山神廟的地道里飄著煤油燈的昏黃微光,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孫建國把磨破邊角的地圖按在土墻上,指尖重重敲在“王官莊”三個字上——炭筆圈出的彈藥庫位置旁,新添了三道杠:“背靠土坡是天然屏障,三面纏滿帶刺鐵絲網,崗哨塔樓架著九二式重機槍,還有兩盞探照燈交替掃視,每七分鐘一輪。”他頓了頓,指腹蹭過地圖上的標注,聲音壓得極低,“這是瀨谷支隊的臨時彈藥中轉點,堆著支援臺兒莊前線的九二式步兵炮彈和步槍子彈,但咱們人少,別貪多,炸掉步兵炮彈區就行——斷了鬼子的炮,就是給滕縣弟兄報仇!”
“聲東擊西分兩步走。”地圖被推到眾人面前,油燈光在每個人臉上晃出斑駁光影。孫建國從口袋里掏出張皺巴巴的日軍布防圖,邊角還沾著半塊干硬的紅薯渣:“小滿帶小周和老陳,去村東頭的舊糧囤接日軍電話線——鬼子基層不用電臺,全靠鐵絲拉的簡易電話,你故意打錯糧囤編號,說‘3號囤遇襲’,再用槍聲混著喊救命,把守衛引過去;我帶張強、吳大勇和曉明,從村西的排水暗道摸進去,暗道盡頭直通彈藥庫后墻,是附近獵戶留下的活路,熟路。”他突然停住,看向吳大勇,“炸藥包別多帶,四個夠了,多了跑不動——咱們人少,靈活才是命。”
吳大勇蹲在角落,正用粗麻繩捆扎炸藥包。黃紙板裹著的炸藥里混著細碎的鐵屑,外面纏了三層浸過桐油的帆布,他每纏一圈就用牙咬緊繩結:“這是按土法子配的,硝石硫磺七三開,加了碎鐵鍋片增強破片威力。”他給每個炸藥包系上用香火做的延時引信,香火頭用紅紙包著,“燒得慢,三分鐘夠跑五十步,別慌——上次炸鐵路橋,就是這這引信法子,沒出過錯。”王小滿摸出個繳獲的日軍手搖電話機,往背包里塞了卷細鐵絲,還特意揣了塊日軍的“旭日牌”香煙盒。”
張曉明攥著那把刻著“李”字的鋤頭,木柄松脫的地方用鐵絲纏了三圈,磨得掌心發疼。孫建國走過來,把一枚日軍手雷塞進他口袋——手雷木柄纏著藍布條,是上次從擲彈筒手身上繳的,布條上還繡著個“武”字。“今天不用你挖坑,跟著張強學摸哨。”他按住少年的肩膀,“記住‘輕步、貼墻、避探照’,你爹在南京教你的‘聽聲辨位’,今天用得上。”
隊伍摸出地道時,晨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草葉上的露珠沾濕褲腳,涼得刺骨。往王官莊去的路上,王小滿突然停腳,從背包里掏出件日軍黃呢子大衣——領口繡著“輜重兵”字樣,是上次燒糧車時從死去的日軍兵身上扒的。
“小周穿上,”他把大衣遞過去,小周的手還在抖,畢竟是第一次穿日軍衣服,“別怕,探照燈掃過來就蹲在糧囤旁,鬼子遠看只認軍裝不認人,基層守衛本來就怕擔責,不會細查。”老陳在旁邊補了句:“等會兒我教給你幾句簡單的日語,我放槍,你就喊‘快來人’,嗓門越大越像真的。”
村東頭的舊糧囤只剩朽壞的木架,風一吹“吱呀”作響,地上還留著日軍糧車的轍印,車轍里沾著沒清理干凈的米粒,引來幾只麻雀啄食。糧囤旁立著根木桿,上面拉著細鐵絲——是日軍臨時拉的有線電話線,連接著彈藥庫的崗哨塔樓,鐵絲上還掛著個破搪瓷杯,風一吹“叮當”響。王小滿蹲在木桿旁,用斷線鉗剪斷鐵絲,再把帶來的細鐵絲接上去,故意留了半截搭在泥水里:“這樣信號會忽強忽弱,像電線被炮彈震松了。”他把手搖電話機接在鐵絲上,搖了兩下曲柄,聽筒里傳來“滋滋”的電流聲,突然“咔嗒”一聲,信號斷了,他趕緊重新接,手心全是汗。
“通了!”王小滿壓低聲音,故意捏著嗓子,模仿日軍輜重兵的口音(上次抓過個俘虜,學了兩句,還被罵“學得不像”):“喂!彈藥庫嗎?3號糧囤遭支那兵襲擊!好多人!快派援兵!”他邊喊邊拽過老陳的步槍,老陳剛要扣扳機,槍托突然滑了一下,子彈打在糧囤木架上,“砰”的一聲,驚飛了啄米的麻雀。小周趕緊舉著火把繞著糧囤跑,火把燒著了枯藤,“噼啪”作響,火光晃得像有不少人在活動——人少,就得靠這點動靜撐場面。
聽筒里傳來日軍守衛不耐煩的聲音:“慌什么!3號囤?不是早塌了嗎?”王小滿趕緊裝出慌不擇路的樣子,還故意把電話機碰倒在地,“是是是!我記錯了!是2號囤!2號囤!支那兵都快沖進來了!電話線也斷了,我好不容易接上的!”——他算準了日軍基層守衛懶得較真,只要有“遇襲+線路故障”的雙重跡象,就會優先派兵支援,畢竟丟了糧囤要受罰,這正好給主力創造時間。
果然,彈藥庫的探照燈掃了過來,兩道光柱像利劍劈開濃霧,照在糧囤上,連小周大衣上的“輜重兵”字樣都看得清。塔樓里傳來日軍的呼喊聲,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帶隊的是個留著仁丹胡的軍曹,扛著三八式步槍,槍托上還刻著個“松”字,手里攥著個鐵皮哨子,他吹了聲哨子,罵罵咧咧地集合了六個守衛:“去看看!要是謊報軍情,回來把你們的耳朵割了!”只留兩個兵在塔樓值守:一個機槍手,一個負責守電話,臨走前軍曹還踢了踢電話線,鐵絲晃了晃,“別斷了,有情況趕緊報!”
“走!”孫建國在村西低喝,帶著眾人鉆進排水暗道。暗道里的水剛沒過腳踝,混著豬糞和爛菜葉,腥氣直沖鼻腔,腳下還踩著不知名的軟物——后來才知道是村民逃難時丟下的布鞋,鞋底都爛了。張強走在最前,手里攥著把淬油的匕首,刀刃壓得極低,連反光都藏進陰影里,他每走三步就停一下,聽著地道外的動靜——上次摸哨,他就是靠這“三步一停”躲過了日軍的巡邏隊。“探照燈過來了,屏住氣。”他對身后比了個“停”的手勢,光柱掃過暗道出口時,水面晃了晃,他趁機像貍貓似的竄了出去,落地時連草葉都沒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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