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騰縣悲歌（第1頁）

1938年3月14日午后，臨時指揮所里，電報機的“滴滴”聲混著遠處的炮響，壓得人喘不過氣。陸銘凡剛在地圖上圈出1團左翼反擊的戰(zhàn)果——陳昭明帶著弟兄們把日軍釘死在臺兒莊，日軍攻占臨沂的企圖徹底泡湯，指節(jié)還沒來得及松開，趙承業(yè)就捧著一份戰(zhàn)報闖進來，“滕縣”二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人眼睛發(fā)疼。

“旅長！集團軍加急戰(zhàn)報！”趙承業(yè)的聲音發(fā)顫，手指劃過戰(zhàn)報上的字跡，每一個字都帶著血味，“南京失守后，韓復(fù)榘不戰(zhàn)而退，日軍第10師團瀨谷支隊順著津浦路南下，直撲滕縣！122師王銘章師長帶著川軍弟兄守在那兒，那是徐州的最后一道屏障啊……”

陸銘凡猛地攥緊戰(zhàn)報，指腹蹭過“3月14日拂曉，日軍以150毫米重炮轟城，九七式坦克撞開東門”的字句，眼前瞬間浮現(xiàn)出滕縣的景象——那座古城墻單薄得像張紙，而122師的川軍弟兄，大多還穿著單衣，扛著清末的老套筒步槍，連手榴彈都湊不齊人均兩顆。

“接著說。”

“14日那天，日軍飛機炸了整整一上午，城墻塌了十幾處。王師長帶著士兵用沙袋堵缺口，日軍坦克沖過來，弟兄們就抱著集束手榴彈往履帶底下鉆——有個十六歲的小兵，身上綁著炸藥包，從城墻上跳下去，連人帶坦克炸成了碎片！”趙承業(yè)的眼淚砸在戰(zhàn)報上，“122師傷亡過半，非戰(zhàn)斗人員全部拿起槍”的字樣，“16日夜里，滕縣外圍陣地全丟了，王師長把指揮部設(shè)在北門城樓，身邊只剩不到兩百人。日軍喊著‘投降不殺’，他拿著手槍往城下打，喊‘川軍沒有投降的孬種’！”

指揮所里的軍官們都靜了，誰都知道，川軍出川時有多難——沒有冬裝，沒有足夠的彈藥，有的士兵甚至穿著草鞋，可就是這樣一支部隊，在滕縣硬扛了三天三夜。

17日傍晚阻擋日軍3天半之后，王銘章和他的122師全軍覆沒，騰縣被日寇攻陷。身邊的參謀、衛(wèi)兵，沒一個退的，有的抱著日軍滾下城樓，有的用大刀砍到刀刃卷了邊，最后全倒在火里……122師，幾乎全軍覆沒啊！”

“砰！”陸銘凡一拳砸在桌子上，地圖上的鉛筆滾落在地，“瀨谷支隊現(xiàn)在在哪兒？”

“已經(jīng)過了滕縣，往臺兒莊推進了！集團軍命令咱們抽調(diào)300精銳，打騷擾戰(zhàn)，遲滯他們的攻勢，為臺兒莊主力布防爭取時間！”。

“砰！”孫建國猛地拍在桌案上，軍帽都震掉了，“這群川軍弟兄是好樣的！韓復(fù)榘那懦夫比不了！”他抬頭看向陸銘凡，眼神里燒著火，“旅長，集團軍是不是有新任務(wù)？要去攔瀨谷支隊，我去！3團弟兄們熟夜戰(zhàn)、懂襲擾，我?guī)?00人去，保證拖慢鬼子的腳步！”

陸銘凡看著孫建國問道，“你想怎么打？”

“分三隊！”孫建國手指在地圖上的津浦路沿線點了點，眼神亮得嚇人，“一隊帶炸藥包，炸鐵路橋、涵洞，斷他們的運輸線；二隊用手榴彈和冷槍，襲擾補給車隊，讓他們連飯都吃不安穩(wěn)；三隊當(dāng)預(yù)備隊，專撿日軍落單的小股部隊打，絕不跟他們硬拼！”他頓了頓，補充道，“王小滿得跟我去，磁石機通訊不能斷，咱們得讓旅部知道，滕縣的血沒白流！”

方大華這時闖進來，懷里抱著一捆手榴彈，賬本上還記著“手榴彈800顆、炸藥包30個、汽油50斤”的字樣：“孫副團長，物資我都備好了！每個弟兄多帶兩顆手榴彈，汽油裝在瓶子，扔出去就著！”

傍晚，300人的隊伍在陣地旁列成三排。孫建國走到隊伍前，舉起從滕縣戰(zhàn)報上撕下來的紙片，上面是王銘章師長殉國前的最后一句話：“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弟兄們！”孫建國的聲音穿透暮色，風(fēng)把他的話吹得很遠，“滕縣的城墻塌了，但王師長和川軍弟兄的骨頭沒塌！他們穿著單衣、扛著老槍，硬是擋了日軍三天三夜，最后全倒在火里！咱們現(xiàn)在去津浦路，不是去送死，是去替他們接著擋！是讓日軍知道，中國的土地上，到處都是敢跟他們拼命的中國人！”

他把紙片疊成小塊，分給前排的士兵，張強接過紙片時，指腹蹭過上面的字跡，想起南京保衛(wèi)戰(zhàn)時的場景——那時也是這樣，弟兄們用命守著城門，最后卻還是丟了城。“孫副團長，您放心，俺們跟您沖！”

隊伍出發(fā)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王小滿提著磁石電話機的線軸走在中間，每隔兩里地就往地里釘一個接線樁，銅制的接線柱在月光下閃著光，像星星落在地上。“孫副團長，前面就是日軍的崗哨了，我先去接通訊線，您這邊一動手，我就給旅部發(fā)信號，讓他們知道咱們沒給滕縣的弟兄丟臉！”

第一隊摸到鐵路橋時，日軍的崗哨正在打盹。士兵們把炸藥包塞進橋墩縫隙，拉響引線的瞬間，帶隊的班長喊了聲“為了滕縣！”，然后帶著弟兄們往回跑。“轟隆”一聲巨響，橋墩塌了半邊，鐵軌像麻花一樣擰在一起，崗哨的慘叫聲被爆炸聲蓋得嚴嚴實實。

張強帶著第二隊躲在公路旁的樹林里，看著日軍的補給車隊打著車燈過來，車燈在夜色里晃得人眼暈。“扔！”隨著一聲令下，汽油瓶和手榴彈飛了出去，油箱被砸中的瞬間，火光沖天而起，日軍士兵從車上跳下來，有的被火燒著了衣服，有的被手榴彈炸倒。

張曉明跟著第三隊在后面掩護，見一個日軍想往回跑，他端起槍，想起父親教的“三點一線”，扣下扳機——日軍應(yīng)聲倒地。他剛要往前沖，孫建國一把拉住他：“別追！按計劃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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