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31日午后,徐州火車站的鐵軌被烈日曬得發燙,一列悶罐火車剛停穩,車廂門就被“哐當”拉開——不是押車士兵的常規動作,而是被幾支泛著冷光的槍口頂開的。
黃守信攥緊了藏在衣襟里的無線電元件圖紙,指尖因用力而發白。他剛從南洋輾轉回國,本想隱姓埋名加入部隊打鬼子,卻沒料到剛到徐州就遇上這陣仗——十幾個穿著筆挺草綠軍裝的士兵堵在車門,肩章上繡著“獨立師特務團”的標識,每人手里都端著一把湯姆遜M1928沖鋒槍,20發彈鼓卡在槍身左側,黃銅子彈在陽光下泛著光,槍托上的防滑紋路清晰可見。
“都給老子下來!動作慢的,槍托可不認人!”領頭的軍官肩扛上校軍銜,正是特務團團長周正。他腰間別著毛瑟M1932手槍,手里卻拎著一把M1903春田步槍,胡桃木槍托被摩挲得發亮,槍管上的藍鋼鍍層映出站臺的混亂——這是他特意從剛到的美械里挑的,精準度比日軍的三八大蓋還高,500米內打靶從不含糊。
押車的上尉剛要上前理論,周正身后的特務團士兵就把湯姆遜的槍口壓低了幾分,槍栓拉動的“咔嚓”聲在嘈雜的站臺格外刺耳。“中央軍第六師的人?”周正掃了眼上尉的肩章,語氣冷得像冰,“陸師長有令,所有補充兵先經獨立師篩選,剩下的再分撥給其他部隊——你要是不服,去師部找陸師長說去。”
上尉攥緊了馬鞭,卻不敢再往前——誰都知道獨立師剛得了一批美械,特務團更是全員換裝,這十幾把湯姆遜要是開火,他們這幾個押車兵根本不夠打。他狠狠瞪了眼車廂里的新兵,轉身帶著人悻悻離開。
“還愣著?”周正把春田步槍往肩上一扛,湯姆遜沖鋒槍的槍口掃過車廂,“都給老子滾下來!磨磨蹭蹭的,當這是南洋的觀光火車?”
新兵們被嚇得不敢動彈,黃守信跟著人群往下挪,屁股上突然挨了一腳——踹他的特務團士兵端著湯姆遜,槍身的金屬部分被曬得燙手:“快點!沒吃飯?”黃守信踉蹌著站穩,偷偷看了眼那士兵的槍——彈鼓里的子彈碼得整整齊齊,槍身側面還刻著小小的“USA1938”字樣,是剛從美國運過來的新槍。
站臺上很快擠滿了新兵,兩千多人像羊群一樣擠在鐵軌旁,周正卻沒讓他們亂走——他揮了揮手,十幾個特務團士兵端著湯姆遜散開,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槍口都對著外圍,防止新兵亂跑。“都給老子站好!”周正突然舉起春田步槍,對著天空扣動扳機,“砰”的一聲,子彈劃破空氣的銳響讓所有新兵都僵住了。
“會認字、能寫自己名字的,出列!”周正的聲音透過擴音喇叭傳遍站臺,他把春田步槍靠在身邊的木柱上,手指敲了敲槍身,“獨立師不養閑人,會認字的去通訊處、軍需處,能修東西的去修械所,身手好的——”他指了指身邊的湯姆遜,“說不定能進特務團,跟老子用這玩意兒打鬼子。”
人群里稀稀拉拉走出兩百多人,黃守信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出去——他在南洋學過無線電,能破譯簡單的電碼,可他不敢暴露身份,只能先以“會認字”的名義混進去。他剛站定,就看見一個瘦高個新兵也走了出來,正是火車上跟他借火的上海人梁山河。
“你叫啥?”周正走到梁山河面前,目光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這雙手不像是干過農活的,倒像是常年握槍的。
“梁山河!”梁山河挺了挺胸,“我會打槍!在上海的時候,跟著巡捕練過,50米打鳥從不落空!”
周正挑了挑眉,把身邊的春田步槍遞了過去:“給老子試試——看見那邊的水塔沒?上面有個鐵環,打下來。”
梁山河接過步槍,手卻頓了頓——這槍比他在上海見過的獵槍沉多了,槍托的弧度剛好貼合肩膀,他深吸一口氣,瞇起眼睛瞄準。周正身后的特務團士兵都笑了——那水塔在300米開外,鐵環也就碗口大,新兵蛋子哪能打得中?
“砰!”
槍聲響起,水塔上的鐵環“當啷”一聲掉了下來。
周正的眼睛瞬間亮了——他自己用這槍打300米的靶也得調整兩三次,這新兵居然一槍就中。“你以前真沒打過這槍?”他抓過春田步槍檢查,槍管里的火藥殘渣還熱著,是剛發射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