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首輪沖鋒被打退后,劉家巷的陣地暫時恢復了平靜,可空氣中的硝煙味卻比之前更濃,像一層化不開的陰霾,壓得人喘不過氣。陸銘凡剛在臨時指揮所里聽完各團傷亡與彈藥匯報,軍需處方大華就攥著賬本踉蹌進來,賬本上還沾著前線帶回的泥土:“旅長!反坦克地雷只剩17顆,集束手榴彈8捆,步槍子彈每人不足20發,重機槍每挺只剩300發!要是日軍再沖,咱們撐不過半小時!”
“知道了!”陸銘凡猛地一拍桌子,地圖上的鉛筆滾落在地,“趙副官,立刻給孫總司令發報,就說劉家巷快頂不住了,要反坦克武器!讓周正的偵察連再往前探,哪怕摸到日軍步兵第63聯隊的崗哨,也要弄清他們的增援速度!”
趙承業剛抓起電報稿,門外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1團團長陳昭明捂著滲血的胳膊沖進來,繃帶已經被血浸透:“旅長!日軍尸體上的領章是‘63’,九二式炮彈殼是‘昭和十三年’!是福榮真平大佐的步兵第63聯隊!繳獲的命令上寫著,他們的第2大隊加獨立輕裝甲車第2中隊,午后14時就發起‘鐵壁推進’,要從十字街突破,配合城內第10聯隊夾攻31師!”
“3營還剩多少人?”陸銘凡盯著陳昭明。
“不到150人!王銀浩營長說,再沒補充,十字街守不?。 备眻F長林銳緊跟著開口,聲音發顫。
陸銘凡手指在地圖上飛快劃過:“從1團1營、2營各抽20人補3營!王銀浩把人藏進水泥工事,用剩下的地雷在十字街布‘品’字形雷區,逼坦克擠在一起!趙剛的炮連往前挪兩百米,用迫擊炮硬拼他們的九二式步兵炮,不能讓他們從容炮擊!”
命令剛下,偵察連連長周正就連滾帶爬沖進來,軍帽跑丟了,臉上全是泥:“旅長!來了!日軍第63聯隊第2大隊,岡崎謙受少佐帶的隊!五輛九四式坦克在前,三百多步兵跟在后面,喊著‘前進!前進!’,離劉家巷只剩20分鐘路程!”
“全員進入陣地!”陸銘凡拔出腰間的大刀,“1團守十字街,2團守倉庫,3團預備隊藏斷墻后!等日軍步坦脫節,就打分割!”
指令剛傳下去,遠處就傳來坦克履帶碾壓地面的“咔咔”聲,像死神的腳步聲。陸銘凡爬上屋頂舉望遠鏡,五輛九四式坦克排成“單縱楔形”,車長揮舞軍刀喊著“坦克、前進!歩兵、跟上!”;后面的日軍步兵貼著坦克兩側,三八大蓋的刺刀閃著冷光,鋼盔上的“星徽”在陽光下刺得人眼疼。
1團3營的水泥工事里,張曉明的步槍抖得幾乎握不住。十七歲的他,領口別著半塊磨得發亮的銅鎖——鎖身上刻著小小的“明”字,是妹妹出生時爹親手打的,兄妹倆各掛一半。七七事變那天,日軍飛機炸塌了北平的家,他在瓦礫堆里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就是爹攥著這半塊銅鎖,嘶吼著他的名字。現在,爹就蹲在他身邊,正悄悄把自己的水壺塞給他,壺蓋內側貼著一張褪色的紙片,上面是娘的字跡:“鐵山、曉明,平安回家”,卻被爹用指甲摳掉了“曉明”兩個字,只留下模糊的印痕。
“別慌,阿明,聽我口令?!睆堣F山的聲音壓得極低,左手始終揣在懷里——那里藏著另一半銅鎖,他怕被人看到,連擦汗都只用右手。手腕上的疤痕被袖口死死遮住,那是去年為了給發燒的曉明買藥,在北平街頭被日軍軍犬咬的,當時他騙曉明“摔在溝里蹭的”。現在,他連喊兒子一聲“曉明”都不敢,招兵時特意跟軍官說“這是遠房侄子,叫阿明”,就因為獨立旅那道“父子不得同部服役,避免傷亡動搖軍心”的鐵規。
張曉明剛接過水壺,“轟隆”一聲巨響,趙剛的迫擊炮就炸了??扇哲娞箍私z毫沒停,岡崎謙受騎著馬在隊列旁嘶吼:“慌るな!炮火を避けて前進!”日軍步兵立刻分散成散兵線,匍匐著推進,有的甚至踩著同伴的尸體往前挪,槍口已經對準了工事。
“日軍快到雷區了!”陳昭明的喊聲通過鐵皮喇叭傳來,可領頭的坦克突然停在三百米外,車頂的九二式重機槍瞬間開火,“噠噠噠”的子彈像暴雨般砸在工事上,碎石飛濺。一名士兵剛探出頭想扔手榴彈,就被子彈擊中胸膛,鮮血噴濺在張曉明臉上,他下意識摸向領口的銅鎖,卻被爹一把按住手——張鐵山怕他沖動,指尖的力度大得幾乎捏碎他的骨頭,左手在他手背上飛快劃了一下“明”字的筆畫,那是他們在家時的暗號,意思是“穩住,爹在”。
“歩兵、先に突撃!弾薬を消耗させろ!”岡崎謙受的嘶吼聲穿透硝煙,日軍步兵從地上爬起來,端著槍朝工事沖,嘴里喊著“玉砕!玉砕!”,離工事只剩五十米!
“打!”王銀浩一聲令下,張鐵山率先開槍,一名日軍應聲倒地。張曉明跟著扣扳機,卻沒打中,張鐵山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悄悄調整他的槍口,左手又在他手心按了按——那里藏著另一半銅鎖的形狀。張曉明再開槍,終于打中,可沒等他松口氣,爹就猛地轉過身,朝著另一側的日軍射擊,連一個眼神都不敢多給,甚至故意把子彈打偏兩發,怕旁人覺得他“護著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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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咔嗒”一聲,張曉明的步槍空了。工事里頓時響起“沒子彈了!”的喊聲,王銀浩摸出最后兩顆手榴彈,把軍帽摔在地上:“拼刺刀!跟鬼子干了!”說著就跳出工事,士兵們跟著沖出去。
張鐵山一把拽住張曉明,把最后三發子彈塞進他手心,又飛快解下自己的刺刀,往他手里塞——刀柄上纏著的藍布條,是娘生前織的圍裙邊角,他一直纏在上面,說“能擋災”?!澳闶毓な?!記住旅規,別暴露!這刺刀……你用著順手。”他的左手終于從懷里拿出來,卻攥著拳頭,指縫里露出一點銅鎖的光澤,又飛快揣了回去。
“爹,我跟你一起去!”張曉明抓住爹的胳膊,聲音發顫。
張鐵山卻狠狠甩開他的手,眼神嚴厲得像要吃人,左手猛地捂住胸口,像是怕銅鎖掉出來:“胡說!我是你叔!聽話!活著!不然……不然你娘在地下都閉不上眼!”說完就端著沒了刺刀的步槍沖出去,背影在硝煙中一閃,就被日軍的沖鋒隊列淹沒,左手始終緊緊揣著懷里的銅鎖。
張曉明趴在工事里,看著爹的身影在日軍中穿梭,每一次揮槍都像扎在他心上。突然,一顆炮彈落在張鐵山身邊,“轟隆”一聲巨響,煙塵沖天而起,幾乎遮住了半個陣地。煙塵慢慢散后,只有那把纏著藍布條的刺刀插在地上,刀尖還挑著半塊銅鎖——爹懷里的那半,被炮彈炸飛了出來。張鐵山倒在十米外的血泊里,胸口插著半截日軍的刺刀,左手還保持著攥東西的姿勢,指縫里沾著銅鎖的碎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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