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店的晨霧裹著硝煙,地道主道里的火把只剩最后一支,火苗映著張磊手里的“馬克沁”重機槍彈鏈——不是用來射擊的,彈鏈上每隔三發空彈,就綁著一顆拔掉保險的木柄手榴彈。他蹲在松木支撐旁,身邊圍了十幾個留守的士兵,大多是剛從潰兵里收攏的新兵,手里的步槍槍托都磨掉了漆。
“都看仔細了!咱們沒制式地雷,就用手榴彈改!”張磊的聲音壓得很低,指尖捏著彈鏈上的手榴彈引信,“把這彈鏈順著地道壁掛好,引信頭系根細麻繩,繩尾綁在地道口的木架上。鬼子進來搜,一碰到彈鏈,麻繩拽動引信,手榴彈就炸——這叫‘絆索雷’,咱們在上海打仗時,老兵都這么用。”
一個十七歲的新兵攥著手里的手榴彈,指節發白:“副營長,這引信會不會松啊?咱們就剩這十幾顆手榴彈了,炸空了咋辦?”張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從懷里掏出一卷粗棉線——是從陣亡弟兄的破軍服上拆下來的:“用棉線纏兩圈引信,再抹點泥土固定,風刮不動。記住,手榴彈要掛在胸口高的位置,專炸鬼子的上半身,別掛太低,炸不到人。”
示范完“絆索雷”,張磊又拿起一個空的“九二式”步兵炮炮彈殼——是昨天打掃戰場時撿的,里面塞了半袋黑火藥(從報廢的迫擊炮彈里拆的),頂上插著一根用香做的導火索。“這叫‘香頭雷’,”他點著一根香,比了比導火索的長度,“香燒完要半個時辰,咱們撤遠了才炸。把它擺在祠堂正屋的供桌上,旁邊放個日軍的空指揮刀,鬼子以為是‘戰利品’,湊過來查看,正好趕上爆炸。”
他頓了頓,指了指地道口的焦土:“還有‘踏雷’——找塊松動的青石板,下面挖個淺坑,埋一顆手榴彈,保險拔掉,用干草蓋著,石板上壓塊碎石。鬼子踩石板,碎石滾落,石板下壓著的手榴彈撞針就觸發了。記住,石板周圍要撒點腳印,看著像咱們撤退時慌慌張張踩的,別露破綻。”
士兵們聽得認真,有的蹲在地上模仿著綁麻繩,有的拿著炮彈殼比劃著塞黑火藥——動作生澀,卻格外專注。劉栓是個老兵,跟著18軍打了半年仗,他從懷里掏出一把鐮刀,在地道壁上刻了個簡單的“死”字:“副營長,咱們在岔路口刻個記號,鬼子看不懂,以為是咱們的聯絡暗號,一伸手摸,就碰到旁邊的絆索雷。”
張磊點頭:“好主意!劉栓,你帶兩個人去戰壕里布置‘假崗雷’——把陣亡弟兄的鋼盔扣在沙袋上,下面壓顆手榴彈,引信朝上,用草梗頂著保險。鬼子一挪鋼盔,草梗斷了,保險彈開就炸。槍就斜靠在沙袋旁,槍膛里塞顆空彈,看著像有人站崗,其實是誘他們靠近。”
眾人立刻分工:張磊帶著三個士兵在地道里掛“絆索雷”,主道入口、左岔暗堡各掛一條彈鏈,手榴彈間隔兩米,形成“串珠雷”;劉栓帶著人去戰壕里埋“踏雷”、設“假崗雷”,把能找到的空彈殼、破軍帽都擺出來做偽裝;剩下的士兵跟著王強,在祠堂的門框上系了根粗麻繩——繩子另一頭綁著兩捆浸了煤油的干草,草捆旁擺著個點燃的油燈,鬼子一推門,繩子拽倒油燈,干草燒起來,就算炸不到人,也能嗆得他們不敢靠近。
布置到一半,遠處傳來日軍的皮鞋聲——是日軍的搜索隊,大概一個小隊,正沿著戰壕往陣地走。張磊立刻喊停:“快!把地道口的木板蓋好,上面堆焦土和碎木,戰壕里的‘踏雷’用草皮蓋一下!咱們撤到王老漢家的地窖,等鬼子‘收禮’!”
士兵們動作飛快,幾分鐘就完成了偽裝,剛鉆進地窖的夾層,就聽到陣地方向傳來“轟”的一聲巨響——是日軍的尖兵踩中了戰壕里的“踏雷”,手榴彈當場炸開,慘叫聲順著風飄過來。
“炸了!”新兵忍不住低喊,被張磊按住:“別出聲,鬼子肯定會再派人來!”
果然,沒過十分鐘,又傳來“轟隆”一聲——是祠堂里的“香頭雷”炸了,緊接著是日軍的叫喊:“八嘎!有埋伏!”“快退!里面有炸物!”張磊透過地窖的通氣孔往外看,日軍的搜索隊亂作一團,有的趴在焦土上不敢動,有的往回跑,還有兩個日軍正拖著受傷的同伴撤退,胳膊上的血順著袖子往下滴。
“這就對了!”張磊低聲說,“咱們沒重武器,就靠這些土辦法拖延時間——多耗他們一個時辰,陸副團長他們就能多走幾里路。”
日軍小隊長氣得哇哇叫,卻不敢再貿然進地道或祠堂,只派了兩個士兵遠遠地朝地道口扔手榴彈,炸起一片焦土,卻沒傷到任何東西。僵持了半個時辰,日軍見陣地上沒動靜,以為守軍早就撤遠了,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可剛走到戰壕邊,又有一個士兵碰倒了“假崗雷”的鋼盔,“轟”的一聲,手榴彈再次炸開。
“撤!快撤!”日軍小隊長終于撐不住,帶著剩下的士兵狼狽地往羅店鎮外跑——他們不知道,這些簡單的土法陷阱,只用了十幾顆手榴彈和半袋黑火藥,卻讓他們付出了三死兩傷的代價。
等日軍的身影消失在晨霧里,張磊看了眼天色,對士兵們說:“走!該咱們撤了!沿著秦淮河走,別碰大路,遇到日軍游動哨就躲蘆葦蕩,老馬頭在渡口等著,暗號‘金陵渡’!”
眾人從地窖里鉆出來,路過陣地時,張磊回頭望了一眼——焦土上躺著日軍的尸體,祠堂的供桌被炸塌了半邊,地道口的木板被手榴彈炸得裂開,卻依舊掩蓋著里面的“絆索雷”。他攥緊手里的步槍,心里默念:弟兄們,這是咱們給鬼子的“回禮”,等咱們到了南京,有了援兵,再回來給你們報仇!
走到秦淮河渡口,老馬頭早已劃著漁船在蘆葦蕩里等著,看到張磊他們,低聲喊:“是‘金陵渡’的人嗎?”張磊點頭,帶著士兵們登上漁船。漁船順著水流往下游飄,張磊望著羅店的方向,晨霧中的陣地漸漸模糊,他知道,那些焦土上的土法陷阱,不僅是拖延日軍的手段,更是中國士兵在絕境里的倔強——就算武器不如人,就算只剩最后一顆手榴彈,也絕不會讓鬼子輕易占了這片土地。
喜歡鐵血重生:從淞滬到朝鮮的崢嶸歲請大家收藏:()鐵血重生:從淞滬到朝鮮的崢嶸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