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標題赫然寫著《孤城不屈:徐州城內的鐵血堅守》。她寫道:“日軍的炮火可以摧毀房屋,卻摧毀不了中國人的意志;死亡的威脅可以奪走生命,卻奪不走我們守護家國的決心。徐州城內,軍民同心,筑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血肉長城,勝利終將屬于我們!”
夜色深沉,徐州城的燈火雖然稀疏,卻依舊明亮。城內的士兵和百姓們,在疲憊和傷痛中,等待著明日的戰斗。他們知道,接下來的巷戰將更加殘酷,但他們無所畏懼,因為他們守護的,是身后的家園和同胞,是中華民族不屈的尊嚴。
6月24日黎明,徐州城的巷戰已烈到極致。日軍的炮火將街道炸得支離破碎,斷壁殘垣間,鮮血浸透了青石板,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與血腥味。城西的鐘樓本是徐州城的地標,此刻卻成了日軍的“眼睛”——三層高的建筑上架著四門重機槍,炮兵觀測手趴在樓頂,指引著城外的重炮精準轟炸,獨立師的防線被撕開一道半里寬的缺口,核心陣地岌岌可危。
天主教堂師部內,陸銘凡的聲音因連日不眠而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鐘樓必須在正午前炸毀!它的底層有四根鋼筋混凝土支撐柱,炸掉中間兩根,整座樓就會坍塌。可鐘樓周圍有三層火力網,街道兩側的民房全是機槍巢,這是九死一生的任務,誰愿領命?”
隊列里,兩道身影同時邁出,動作整齊得仿佛刻在骨子里——武玉富和武玉利,來自徐州城郊武家莊的兄弟倆。哥哥武玉富二十三歲,眉峰間帶著沉穩,左額角一道疤痕是參軍前替弟弟擋狼留下的;弟弟武玉利剛滿二十,眼神明亮,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兩人穿著同款洗得發白的軍裝,褲腳都打著相同的補丁,那是出發前嫂子連夜縫補的,可嫂子已經在日軍轟炸中沒了。
“師座,俺們兄弟倆去!”武玉富的聲音不高,卻擲地有聲,“俺們從小在城西長大,鐘樓的每一條胡同、每一道拐角都熟,閉著眼都能摸到。”
武玉利跟著點頭,攥緊了手里的步槍,槍托上纏著一圈紅布條——那是爹娘生前最愛的顏色,也是兄弟倆參軍時,娘親手系上的,說能保平安。“師座,俺們無牽無掛,爹娘、嫂子都沒了,徐州城就是俺們的家,守住它,比啥都重要!”
陸銘凡望著兄弟倆滿是硝煙的臉,眼眶發熱。他知道,這一去,多半是有去無回。“你們再想想,還有機會反悔。”
武玉富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指尖劃過他鬢角的碎發,那是小時候總愛替他梳理的動作:“師座,不用想了。俺們兄弟倆,活要一起活,死也要一起死,可只要能炸了鐘樓,哪怕只剩一個,也值了。”
臨時掩體里,兄弟倆借著微弱的晨光整理裝備。武玉富從背包底層掏出一個布包,層層打開,里面是一個磨得發亮的銅制長命鎖,還有一張泛黃的全家福。長命鎖是弟弟出生時爹娘求的,刻著“長命百歲”,一直由他保管;全家福是三年前拍的,爹娘坐在中間,哥哥摟著弟弟的肩膀,嫂子站在一旁,笑得眉眼彎彎。
“小利,這個你拿著。”武玉富把長命鎖塞進弟弟手里,冰涼的銅面貼著掌心,“這是爹娘的念想,你帶著它,就像爹娘在身邊護著你。”
武玉利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把長命鎖推回去:“哥,要帶也是你帶!你是哥,得先活著!俺們說好的,打完鬼子就回王家莊,蓋三間大瓦房,娶媳婦,給爹娘養老送終。”
武玉富的喉嚨發緊,他別過臉,抹了把眼角,再轉回來時,臉上帶著故作輕松的笑:“傻弟弟,哥比你大,槍法沒你準,活著也殺不了多少鬼子。你不一樣,你年輕,以后還能替俺們王家傳宗接代,替爹娘、嫂子報仇。”他把全家福塞進弟弟懷里,“這照片你收好,想爹娘了就看看。記住,哥要是沒回來,你就得好好活著,活著看到鬼子被打跑,活著重建家園。”
“哥!”武玉利哽咽著,抓住哥哥的胳膊,指甲深深嵌進他的皮肉,“俺們一起去,一起回!要死死在一塊兒,俺不一個人活著!”
武玉富嘆了口氣,抬手替弟弟擦掉眼淚,動作輕柔得像小時候:“小利,聽話。這是命令,也是哥的心愿。你想想,要是俺們都死了,誰來給爹娘上墳?誰來告訴他們,鬼子被打跑了?”他頓了頓,從腰間解下一個水壺,遞給弟弟,“這是你最愛喝的山楂水,哥昨天特意讓炊事班煮的,路上喝。”
武玉利接過水壺,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淚水滴在壺身上,暈開一小片水漬。他知道,哥哥從來都不喜歡喝山楂水,卻總記得自己的喜好。“哥,俺聽你的。但你必須活著回來,俺在武家莊等你,給你留著最好的房子,最烈的酒。”
“好,哥答應你。”武玉富笑著點頭,可心里卻清楚,這不過是安慰弟弟的謊言。他轉身向陳昭明請領裝備,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旅長,給俺們兩包炸藥,一把湯姆遜,六顆手榴彈。夠了。”
陳昭明看著這對兄弟,眼眶發紅,他親自給他們遞上炸藥包,又額外塞了兩顆手榴彈:“武玉富、武玉利,保重!梁山河的狙擊組會給你們掩護,李廣生會在南口佯攻。記住,活著回來,徐州城需要你們。”
上午十點,佯攻的槍聲準時響起。李廣生帶著鐵血攻堅團的士兵在街道南口發起猛攻,鬼頭刀的劈砍聲、湯姆遜的連射聲交織在一起,吸引了日軍的大部分注意力。梁山河趴在遠處的高樓里,狙擊槍的瞄準鏡鎖定鐘樓周圍的機槍手,一聲槍響,一名日軍應聲倒地,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三名機槍手相繼斃命,為兄弟倆開辟出一條短暫的通道。
“沖!”武玉富大喊一聲,抱著湯姆遜沖鋒槍沖出掩體,武玉利緊隨其后。日軍的子彈如雨點般襲來,打在墻壁上濺起磚石碎片,打在鐵皮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兩人借著街壘和殘破民房的掩護,在槍林彈雨中穿梭。
突然,武玉利腳下一滑,摔倒在一片血泊中。眼看一名日軍的槍口對準了他,武玉富猛地轉身,撲倒弟弟。“噗”的一聲,子彈穿透了他的軍裝,鮮血瞬間染紅了手臂。
“哥!”武玉利嘶吼著,扶起哥哥,淚水混合著血水淌下來。
“沒事,快走!”武玉富咬著牙,推開弟弟,拖著傷臂繼續前進。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血印,卻始終把弟弟護在身后。
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巷,一道鐵絲網擋住了去路,后面架著兩挺歪把子機槍,火力兇猛。武玉富轉頭看了看弟弟,眼神決絕:“俺去吸引火力,你找機會剪開鐵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