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爬上臺兒莊的斷墻,陸銘凡就站在東郊的抗日將士公墓前——這里埋著的,既有臺兒莊大捷中犧牲的弟兄,也有滕縣保衛戰后撤下的川軍遺骸。
身后傳來腳步聲,趙承業捧著磨得發亮的牛皮名冊跑過來——這是第二集團軍司令部剛調撥的補充兵員名冊,紙張邊緣被參謀們反復翻看得起了毛邊。“旅長,咱們歸建第二集團軍后,首批補充兵到了,共三百二十人?!壁w承業的聲音比往日沉了些,指著眼名冊上的紅圈,“大多是河南商丘、山東棗莊的壯丁,還有二十多個濟南流亡學生??赡矗鶜q以下的占三成,不少人連漢陽造的槍栓都拉不開。咱們原來的老兵,經臺兒莊一戰,能正常持槍作戰的滿打滿算就三百人。”
陸銘凡接過名冊,當即在墓碑旁的石階上鋪開名冊,用炭筆圈畫:“按三類編班:有務農、鐵匠經歷的歸‘工兵班’,學生兵歸‘通訊班’,其余壯丁編‘戰斗班’。每班配兩名老兵當副班長,實行‘一對一’幫帶——老兵帶新兵練漢陽造拆解,傷兵教新兵認簡易沙盤(仿日軍陣地),文書給新兵講《戰時軍律》,尤其強調‘不丟槍、不逃陣’?!彼D了頓,讓孫建國把臺兒莊阻擊戰的實戰記錄整理成《戰場十條》,別搞復雜了,就寫‘遇鐵絲網先摸是否通電’‘炸暗堡要貼接縫處’這類實在的,每個班發一本。”
兩人剛走到練兵場,就見新老兵鬧得不可開交。一個壯丁模樣的新兵把漢陽造扔在地上,紅著臉喊:“這破槍卡殼三次了,還不如俺家鋤頭順手!”旁邊的老兵氣得發抖——那是他從臺兒莊戰場上撿回來的槍,槍托上還刻著前主人的名字。陸銘凡攔住老兵,彎腰撿起步槍,拉開槍栓露出銹跡斑斑的槍膛:“知道滕縣保衛戰不?王銘章師長的川軍弟兄,用著比這還老的‘老套筒’,照樣頂住日軍第十師團三天。槍是死的,人是活的”。
當天午后,練兵場豎起三塊木牌,分別寫著“基礎科”“專業科”“實戰科”。基礎科的新兵在老兵指導下拆解漢陽造,煤油桶里泡著的槍機零件堆得像小山——這些零件多是從戰場殘骸里拆的,有的還帶著彈孔;專業科的學生兵跟著通訊兵學接手搖電話機,手指被銅絲磨得通紅也不肯停;實戰科的壯丁則在仿日軍戰壕的土坑里練習臥倒射擊,老兵拿著樹枝在地上畫瞄準線:“漢陽造射程五百米,打鬼子要抬高三指,不然子彈會飄——記住,鬼子的三八式比咱們的槍準,咱們要近戰敢沖!”
裝備搶修場的忙碌剛告一段落,林銳就帶著工兵班鉆進臨時搭建的“障礙區”——這是按偵察兵畫的日軍嶧縣工事圖搭的:三道鐵絲網,第一道是普通刺鐵絲,第二道加了木樁固定,第三道纏上罐頭盒(日軍常用這招預警),最里面還埋了幾個土制地雷(用洋灰罐填黑火藥做的,模擬日軍“九二式”地雷)?!肮碜拥蔫F絲網比這狠,郭里集那邊的還通了電!”林銳蹲在地上,掏出一把繳獲的日軍鋼絲剪——剪柄上還刻著“昭和十二年”,“剪的時候要捏緊把手,對準鐵絲交叉處,一下剪斷,別猶豫!要是通電的,得先找干布條裹住手,再用剪子卡斷?!?/p>
十五歲的新兵李秀根握著鋼絲剪,手一個勁地抖。他試著剪了一下,鐵絲沒斷,反而讓罐頭盒“哐當”響了一聲。林銳立刻把他按在戰壕里:“慌啥!這要是在嶧縣外圍,鬼子聽到動靜九二式重機就會開槍!”說著,他趴在地上示范“低姿匍匐”:“記住,鐵絲下的空隙只有三十厘米,高一點就會被勾住,到時候要么被機槍掃,要么被地雷炸?!崩钚愀鴮W,膝蓋磨破了皮也沒吭聲,直到能在三分鐘內無聲剪斷三道鐵絲網,還能認出埋地雷的土痕,林銳才點頭:“算你過關——下次碰到真鬼子,就按這法子來?!?/p>
三天后的清晨,偵察兵帶回消息:日軍第十師團一部(坂本支隊)正往嶧縣集結,還帶著兩門九二式步兵炮。陸銘凡當即調整訓練計劃,把“班組協同”提上日程,借鑒了臺兒莊大捷中“突擊-掩護-支援”的配合經驗。練兵場的戰壕被分成三段,分別標著“突擊組”“掩護組”“支援組”,旁邊還擺著兩挺捷克式輕機槍(全旅就三挺,是臺兒莊戰役繳獲的)?!巴粨艚M帶炸藥包沖暗堡,掩護組用捷克式壓制鬼子火力,支援組扛彈藥、救傷員!”陸銘凡拿著望遠鏡,看著三個班組磨合——他特意讓老兵和新兵混編,避免新兵扎堆慌神。
第一次演練就出了亂子:突擊組的新兵沖得太猛,掩護組的機槍手還沒把捷克式架穩(這槍后坐力大,新兵得練三天才能架穩),扮演“鬼子”的老兵就敲響了鐵皮(模擬九二式機槍聲)。趙虎讓所有人停下來,在戰壕里用炭筆畫戰術圖:“突擊組沖的時候,掩護組要提前把機槍架在戰壕拐角,槍托抵緊肩膀——等突擊組到五十米處,再開槍壓制。支援組跟在突擊組后面十米,別太遠,不然遞彈藥慢;也別太近,不然一起挨炮?!彼€特意講了臺兒莊的例子:“當時咱們師的突擊組,就是因為掩護組沒跟上,硬生生被鬼子壓在開闊地,傷亡一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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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班的訓練藏在練兵場的角落,卻比其他班組更急——第二集團軍司令部傳來消息,嶧縣日軍常派騎兵破壞電話線,前線有時一天斷三次通訊。學生兵們圍著兩部手搖電話機,老兵正教他們接線:“這是‘西門子’手搖機,咱們旅就四部,得省著用。接線時,把兩根鐵絲擰三圈,再用浸蠟的布條裹好——不然下雨會短路。”地上鋪著的鐵絲是從破壞的日軍電話線里拆的,顏色都不一樣。
第七天夜里,練兵場的火把全滅了——陸銘凡要練“夜間突襲”,這是對付日軍火力優勢的老辦法。新兵們每人揣著一根火柴,只有緊急情況才能點,手里的漢陽造都卸了刺刀(怕夜里誤傷)。“夜里看不清,要靠耳朵——聽腳步聲辨隊友,聽‘叮叮當當’辨鬼子的鐵絲網,聽‘呼哧呼哧’辨鬼子的機槍手(他們扛九二式機槍喘得重)!”孫建國帶著突擊組,在黑暗中匍匐前進,他讓新兵把手放在前面人的肩膀上,跟著感覺走——地上還故意挖了小坑,模擬戰場的彈坑。
突然,遠處傳來“咳嗽聲”——是老兵扮演的鬼子哨兵。陳昭明立刻停下,做了個“臥倒”的手勢。等“咳嗽聲”消失,陳昭明才帶著大家繼續前進,摸到“暗堡”時,陸銘凡才讓人點亮火把。看著滿身泥土的新兵,他撿起新兵掉在地上的步槍:“夜里打仗,靠的不是眼睛,是膽子和默契——你們今天沒讓人失望?!?/p>
陸銘凡轉身走向指揮部。桌上的名冊已經每個新兵的名字旁都添了批注:“李秀根:捷克式機槍副手合格,夜間接線熟練;趙鐵蛋:迫擊炮操作入門,能按距離校準射程”。
他拿起筆,在作戰方案上寫下“整軍十日,戰力恢復六成”,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響,新兵雖然離巔峰戰力仍有差距,但陸銘凡知道,這支在戰火中重組的隊伍,他們的戰術或許不夠精妙,卻每一招都沖著鬼子的要害。他握緊筆,在方案末尾加了一句:“明日起,每日加練一小時‘村落巷戰’——嶧縣縣城,咱們遲早要打下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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