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6月6日凌晨,濃得化不開的晨霧裹著徐州郊野的濕寒,漫過隴海鐵路的鐵軌。大許家車站東側的廢棄磚窯里,周正用匕首撥開沾滿露水的茅草,指尖按在地圖上的紅圈處:“正北三里地,是長瀨支隊的重炮陣地——按情報,這是野重炮第5旅團的第1聯隊第3中隊。華中派遣軍剛把這支部隊調給第2軍,專門配合西進武漢的攻勢。”
陳武攥著湯姆遜沖鋒槍,彈鼓已檢查過三遍,腰間的新槍套蹭著軍裝,耳邊是隊友調整望遠鏡的輕響。“尖兵組跟我走,”他往前跨了一步,目光掃過磚窯外的田埂,“我熟本地地形,能繞開日軍的巡邏盲區——聽說這旅團的警戒圈能鋪三里地。”周正點頭,轉頭看向梁山河和老鄭:“你們倆潛伏在窯頂標坐標,記住,這旅團配了九二式觀測儀,比咱們的繳獲品精密十倍。”
磚窯頂的斷壁殘垣上,梁山河趴著鋪開偽裝網,春田步槍的槍管裹著枯草,槍口對準洼地入口。老鄭打開鐵皮筆記本,鉛筆頭削得尖利,身旁放著繳獲的日軍測距儀。晨霧漸淡,遠處的洼地輪廓慢慢清晰:三道鐵絲網圍出的區域里,六門墨綠色的四年式150mm榴彈炮呈“品”字形排列,炮身蓋著迷彩布,炮輪陷在夯實的黃土里,周圍堆著半人高的沙袋,沙袋后隱約可見日軍哨兵的鋼盔反光。
“一號炮位,北緯34°18′,東經117°25′,炮口朝東南——對準徐州城區。”老鄭報著數據,鉛筆在紙上飛快滑動,“這炮是明治四十年定型的老伙計,射程八千多米,不過旅團的炮彈補給極快。”周正瞇著眼,視線掠過炮群后方的木屋:“屋頂有九二式無線電臺天線,這是旅團標配的通訊站,門口兩個哨兵挎南部十四式,每十分鐘換崗。”
此時的洼地西側,陳武帶著兩名尖兵貼著田埂匍匐前進。麥苗沒過膝蓋,露水打濕了軍裝,他能聞到遠處飄來的柴油味——那是日軍裝甲車的引擎味。“停!”陳武突然抬手,指尖指向前方五十米處的土坡,那里插著三根削尖的竹竿,竹竿上系著細鐵絲,“是絆發信號彈,這是野重炮部隊的標準警戒配置。”
尖兵小李剛要挪身,就被陳武按住:“踩麥苗根部,別弄折秸稈——這旅團的巡邏隊會查田間痕跡,跟咱們在臺兒莊遇到的不一樣。”三人像游蛇般穿過鐵絲網縫隙,遠處傳來日軍的吆喝聲,夾雜著生硬的中文:“不準靠近,違者開槍!”陳武示意隊友伏低,自己從背包里掏出塊黑布,蒙住鋼盔反光,慢慢爬到一棵老槐樹下。
樹頂的枝椏正好能俯瞰洼地北側,陳武舉起望遠鏡,心臟猛地一縮:除了那20門四年式榴彈炮,洼地盡頭還藏著兩門大正十四年式150mm加農炮,炮口對著隴海鐵路,炮位前挖著反坦克壕,壕溝里架著歪把子機槍。“還有兩門加農炮!”陳武壓低聲音,“這是旅團的攻堅利器,專打鐵路橋梁,彈藥庫在東側木屋,四個帶刺刀的哨兵。”
磚窯頂的梁山河突然繃緊身體,春田步槍的準星對準了洼地東側的了望塔。塔上的日軍觀察員正舉著九二式觀測儀掃視,胸前掛著測距儀,手指在記錄本上寫寫畫畫。“老鄭,標記了望塔,這是旅團的校射核心,”梁山河的聲音壓得極低,“他們能直接給炮群報坐標,比咱們的測距儀準三倍。”老鄭剛畫完紅圈,了望塔上的觀察員突然轉向磚窯方向,觀測儀的鏡片在晨光中閃了一下。
“低頭!”梁山河一把按低老鄭的頭,自己也縮到斷壁后。觀察員的目光在磚窯上停留了三秒,又轉向別處——晨霧未散,偽裝網與斷壁融為一體,沒被發現。老鄭抹了把冷汗:“這旅團的警戒比普通部隊嚴太多,聽說畑俊六親自給第5旅團訓過話。”梁山河沒說話,只是重新架起槍:“換崗的是個少佐,肩章上有炮兵專屬的櫻花標記,應該是中隊附。”
洼地中央,日軍少佐踩著皮靴,用指揮刀指著炮身,似乎在訓斥士兵。陳武在槐樹下看得真切,那少佐腰間掛著軍用地圖包,時不時掏出圖紙核對——上面標著“漢口作戰準備要圖”的字樣。“要不要摸過去?”尖兵小王低聲問,手已經按在了匕首上。陳武搖頭:“旅團的軍官都配了護衛,任務是偵察,不是殺敵。”
突然,遠處傳來裝甲車的引擎聲,三輛94式裝甲車順著土路駛來,車身上的機槍架轉動著,掃射兩側的農田。“是補給車隊的護衛!”陳武瞇起眼,看著裝甲車后面跟著的五輛卡車,車廂蓋著帆布,隱約能看到炮彈出膛的銅色反光,“每車能裝六十發榴彈,這是旅團三天的基數。”尖兵小李飛快記錄:“補給線從棗莊兵站過來,兩側暗哨間隔五十米。”
磚窯頂的老鄭突然驚呼:“不好!了望塔在調探照燈!”梁山河抬頭,只見了望塔上的探照燈緩緩轉動,光柱掃過農田,離陳武藏身的老槐樹越來越近。“陳武他們要被照到了!”老鄭急得手心冒汗。梁山河突然抓起塊石子,瞄準了望塔下的鐵絲網段,猛地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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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啪”地打中鐵絲,發出輕微的聲響。了望塔上的觀察員立刻轉頭,探照燈的光柱轉向鐵絲處,停留了片刻。趁著這個間隙,陳武帶著尖兵迅速爬到另一棵樹后,避開了光柱。“好小子,反應真快!”老鄭低聲贊道。梁山河沒應聲,只是盯著了望塔:“探照燈每三分鐘掃一次,這是旅團的標準警戒規程。”
周正此時已繞到洼地南側,手里的草圖本上畫滿了炮位、彈藥庫、了望塔的位置。他看到陳武的手勢,知道補給車隊的情況已摸清,立刻用手勢示意撤退。陳武帶著尖兵往磚窯方向回撤,路過反坦克壕時,發現壕溝里藏著電纜——那是連接了望塔和炮群的通訊線,外皮印著“東京電線株式會社”的字樣。“記著電纜位置,”陳武對尖兵說,“炸斷它,這旅團的炮就成了瞎子。”
當偵察小隊全部撤回磚窯時,晨霧已經散盡。周正收起草圖本,拍了拍陳武的肩:“不錯,沒沖動。這第5旅團是華中派遣軍的寶貝,去年淞滬會戰都沒舍得拿出來。”陳武咧嘴笑了笑,剛要說話,遠處的洼地突然傳來炮聲,四年式榴彈炮的轟鳴震得地面發顫,炮彈拖著黑煙飛向徐州方向。“是試射!”梁山河握緊步槍,眼里滿是怒火,“他們在為進攻武漢校準炮位。”
周正臉色凝重:“撤!師座等著這情報呢!”小隊沿著田埂快速撤退,身后的炮聲不斷傳來,每一聲都像砸在心上。陳武回頭望了眼洼地,那八門重炮的影子深深印在他腦海里——他知道,這正是第2軍西進武漢的開路先鋒。
回到師部時,陸銘凡已在地圖前等候。周正展開草圖,指著上面的紅圈:“師座,長瀨支隊的重炮陣地在大許家洼地,是野重炮第5旅團的第3中隊,共20門重炮——六門四年式150mm榴彈炮,兩門大正十四年式加農炮。配屬3輛裝甲車、5輛補給卡車,彈藥庫藏在東側木屋,了望塔有九二式觀測儀校射。”
陳武補充道:“通訊線是地下電纜,補給車隊每天清晨六點從棗莊過來。這旅團的警戒圈分三層,鐵絲網、絆發信號彈,還有麥田暗哨,比咱們之前遇到的任何炮兵部隊都嚴密。”
梁山河遞上老鄭的記錄冊:“觀察員每十分鐘換崗,少佐上午九點查炮位,加農炮瞄準隴海鐵路,明顯是想切斷咱們往武漢的補給線。”
窗外的炮聲還在隱隱傳來,陸銘凡的目光落在草圖上的彈藥庫位置,語氣堅定:“野重炮第5旅團,畑俊六的家底都亮出來了。必須端掉這個釘子——不然武漢方向的防線就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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