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灘的夜色里,霓虹尚未被戰火完全吞噬,可蘇州河沿岸的碼頭卻透著與往日不同的緊張。陳默站在“和記”貨船的甲板上,手里捏著剛破譯的密電,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密電里“2000支毛瑟98k步槍”的數字,比他預想中多了十倍,這意味著原本準備的兩艘貨船根本不夠裝,必須臨時加調船只,還要重新規劃偽裝方案。
“默哥,洋行那邊回話,德式75毫米山炮已經從倉庫運出來了,用帆布裹著,偽裝成機床零件。”一名穿著短打的伙計快步跑上船,壓低聲音說道,“就是毛瑟槍數量太多,上海存貨不夠,得從上海周邊的分號調,最快明天中午才能湊齊,會不會耽誤行程?”
陳默搖頭,目光掃過碼頭邊巡邏的日軍哨兵——他們穿著卡其色軍裝,手里的三八式步槍斜挎在肩上,每隔十分鐘就會沿著碼頭走一圈,手電筒的光束在貨船上掃來掃去。“告訴洋行,不管用什么辦法,明天傍晚前必須把槍運到碼頭,少一支都不行。”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加調一艘‘民生號’貨船,就說是運紡織機的,讓船老大把船艙隔成兩層,下層裝武器,上層堆上棉紗,把槍口、炮口都用油紙裹好,別露出金屬反光。”
伙計剛走,阿福他們就抬著一個個沉甸甸的木箱走上船,箱子外面印著“上海紡織廠原料”的字樣,可從他們走路的姿勢能看出,里面裝的絕不是棉花。“默哥,20萬大洋都在這兒了,分了四個木箱裝,每個箱子底下都墊了鉛板,就算被搜查,也只會以為是機器零件的配重。”阿福推了推鼻梁上的圓框眼鏡,左手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處的胎記——那是陸家老人都熟悉的標記,也是這次接頭的憑證之一。
陳默伸手敲了敲木箱,傳來沉悶的聲響,他放心地點點頭:“明天出發前,讓技工把山炮的炮輪卸下來,跟機槍零件混在一起裝,省得日軍看到炮輪起疑心。還有,藥品單獨裝在一個小貨艙里,貼上‘醫用棉花’的標簽,磺胺粉和青霉素都裝在錫罐里,避免受潮。”
阿福應下,目光望向淮河的方向,眉頭微微皺起:“剛才聽碼頭的船老大說,日軍這兩天在淮河下游加了三個哨卡,還調了巡邏艇,專門查往徐州方向運貨的船只,咱們會不會遇到麻煩?”
“麻煩肯定會有,但也不是沒辦法。”陳默從口袋里掏出幾張日軍通行證,上面蓋著“上海派遣軍后勤處”的印章——之前一直沒機會用,現在剛好能派上用場,“遇到日軍哨卡,就讓船老大把通行證遞上去,說咱們是給前線運送機床零件的,要是他們要上船檢查,就說機器零件怕碰壞,只能在碼頭清點,再塞給他們兩根小黃魚,一般都能蒙混過去。”
阿福接過通行證,仔細看了看,又問:“那要是遇到偽軍呢?他們跟日軍不一樣,說不定會獅子大開口要好處。”
“偽軍更好辦。”陳默笑了笑,從另一個口袋里掏出幾沓法幣,“給他們點錢,再跟他們說,這批貨是給‘皇軍’用的,耽誤了行程,他們也擔不起責任,保管不敢多問。”
兩人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是三個穿著藍色工裝的技工,手里提著工具箱,快步走上船。“默哥,我們來了,帶了全套的武器維修工具,還備了些備用零件,山炮、機槍要是出了故障,咱們都能修。”為首的技工說道,他叫老鄭,之前在德國兵工廠待過,對德式武器的構造了如指掌。
陳默點點頭,帶著他們走到貨艙門口:“明天出發后,你們就待在貨艙里,別出來,每天輪流值班,檢查武器的狀況,尤其是山炮的炮管和機槍的槍管,別在運輸途中生銹。”
老鄭三人應下,提著工具箱鉆進了貨艙。阿福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想起陸銘凡在密電里說的話,忍不住感慨:“少爺這性子,真是跟老爺一點都不一樣,明明能靠家里的關系弄裝備,偏要自己偷偷摸摸地來,還說這筆錢是借的,戰后要還。”
陳默嘆了口氣,目光望向遠方的夜空——那里能隱約看到日軍巡邏艇的探照燈光,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劃破了夜色。“少爺是不想讓人說他靠家世,他想靠自己的戰功,給弟兄們爭口氣。咱們這次一定要把物資平安送到臺兒莊,不能讓少爺的心血白費。”
第二天傍晚,三艘貨船終于裝滿了物資,緩緩駛離上海碼頭。阿福站在船頭,看著上海的輪廓漸漸消失在夜色里,心里既緊張又期待——他跟著陸振庭二十多年,從未離開過上海,這次不僅要穿越日軍的封鎖線,還要把武器送到前線,責任重大。
陳默走到他身邊,遞過來一個望遠鏡:“前面就是吳淞口了,日軍的哨卡在那邊,你跟船老大一起去應付,我在船艙里盯著,有情況隨時用暗號聯系。”
阿福接過望遠鏡,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著船老大走上了甲板。遠處的哨卡上,日軍哨兵正舉著望遠鏡觀察,探照燈的光束掃過貨船,在“和記”的商號旗幟上停留了幾秒,又移開了。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船老大熟練地將船停在哨卡旁,雙手捧著通行證遞上去,臉上堆著諂媚的笑,用生硬的日語說道:“太君、お世話になっております!これは通行證です、徐州行きの工作機械の部品を運んでいます、前線の皇軍のためです!”(太君,承蒙關照!這是通行證,我們正運送機床零件去徐州,是給前線皇軍用的!)
日軍哨兵接過通行證,瞇著眼看了半天,又抬頭掃了一眼貨船上堆得高高的棉紗,眉頭皺了起來,用嚴厲的語氣問道:“船の中身は本當に工作機械の部品ですか?開けて見せろ!”(船里裝的真的是機床零件嗎?打開讓我們看看!)
阿福心里一緊,立刻上前一步,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巧的紅布包,悄悄塞進日軍哨兵的手里——包里是兩根沉甸甸的小黃魚,金條的冷硬觸感透過布料傳來,他陪著笑用略帶口音的日語說道:“太君、どうかご高覧ください!これは精密な部品です、觸れると壊れてしまいます、前線で使えなくなると大変です!これは少しの心意気です、どうかお笑顔で許してください!”(太君,您行行好!這些都是精密零件,一碰就壞,要是在前線用不了就麻煩了!這是一點小意思,還請您高抬貴手!)
日軍哨兵捏了捏紅布包,掂量出里面是金條,眼睛瞬間亮了,臉上的嚴厲一掃而空,嘴角勾起一抹貪婪的笑,揮了揮手用日語說道:“よし、分かった!早く行け!遅れたら責任は取れない!”(行了,知道了!趕緊走!耽誤了行程,責任你擔不起!)
船老大連忙鞠躬道謝:“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太君!すぐに行きます!”(謝謝太君!我們馬上就走!)
貨船緩緩駛離哨卡,阿福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濕了——剛才要是日軍堅持開箱檢查,后果不堪設想。陳默從船艙里走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還行,用小黃魚比大洋管用,沒露餡。后面還有兩個哨卡,尤其是明光那個佐藤軍曹,到時候得準備四根,別心疼錢,保住物資最重要。”
阿福點點頭,聲音還有些發顫:“剛才真是嚇死我了,那日軍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還好金條壓得住。”
陳默笑了笑:“日軍軍官大多見錢眼開,兩根小黃魚足夠讓他們閉一只眼。就是下游的佐藤,聽說油鹽不進,之前有商船塞了五塊大洋都被他扣了,這次得多做準備。”
兩人正說著,貨船已經駛離吳淞口,進入淮河支流。夜色更濃了,河面上只有貨船的引擎聲和水波聲,遠處偶爾傳來日軍巡邏艇的馬達聲,讓人心頭發緊。
而此刻的宿縣附近,陸銘凡正帶著獨立旅的士兵,沿著淮河小道向臺兒莊進發。他時不時抬頭望向遠方,心里惦記著阿福和陳默的運輸隊。周正走到他身邊,遞過來一張地圖:“旅長,前面就是夾溝鎮了,過了夾溝鎮,再走一天就能到臺兒莊。剛才派去薛城的偵察兵傳回消息,說‘和記’的貨船還沒到,估計還在半路上。”
陸銘凡接過地圖,手指在薛城的位置上輕輕敲擊:“再派兩個偵察兵去淮河沿線打探,看看日軍的哨卡有沒有增加,尤其是明光那邊,要是運輸隊遇到麻煩,咱們也好及時接應。”
周正應下,轉身去安排。陸銘凡望著淮河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禱:阿福,陳默,一定要平安,弟兄們還等著你們的武器,臺兒莊還等著我們去守。
喜歡鐵血重生:從淞滬到朝鮮的崢嶸歲請大家收藏:()鐵血重生:從淞滬到朝鮮的崢嶸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