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的山風裹著寒氣,刮得松枝“嗚嗚”作響。周正帶著三十名特務連戰(zhàn)士伏在黑風口西側的密林中,短槍插在腰側,匕首用布條纏緊刀柄,每個人臉上都抹著泥漿,衣領里插著松枝——張大根往眾人袖口抹了把松脂,壓低聲音道:“這玩意兒能蓋掉人氣味,山里的狗聞不出來。”
陳武攥著陸銘凡給的駁殼槍,他腰間還別著把三尺長的苗刀,刀鞘上留著五道深淺不一的刀痕,那是當年押送鏢車時與土匪血戰(zhàn)的見證。
周正的駁殼槍管輕輕碰了一下陳武的后腰:陳師傅,該你露一手了。話音未落,陳武已如夜梟般滑出十步。
“都看仔細了。”周正掏出望遠鏡,鏡片反射著月光,“谷口那堆篝火是頭道哨,看見沒?旁邊崖上有黑影晃,那是放滾木的。”
張大根接過望遠鏡,調了調焦距,忽然指向篝火旁的石縫:“還有暗哨。你看那石縫里露著的槍管,槍口對著咱們這邊,是‘地老鼠’哨位——土匪藏在山洞里,只露槍眼,打不著還難摸。”他打小在山里打獵,最懂這些藏人的伎倆,當年獵戶們躲山匪,用的就是這招。
周正點頭,從懷里摸出三根竹管:“按計劃來。陳武帶兩人摸頭道哨,別用槍,用匕首;張大根帶三人找暗哨的洞口;剩下的跟我摸二道哨,記住,半小時后在谷里老槐樹下匯合,誰也不許戀戰(zhàn)。”
陳武率先貓著腰沖出去,腳下踩著厚厚的松針,半點聲響都沒有。頭道哨的兩個土匪正圍著篝火賭錢,一個光著膀子,胸口紋著骷髏頭,另一個叼著煙,手里把玩著子彈。陳武繞到兩人身后,突然捂住光膀子土匪的嘴,匕首順勢抹過喉嚨,動作快得像陣風。另一個土匪剛要喊,就被趕來的戰(zhàn)士用麻繩勒住脖子,蹬了蹬腿沒了氣。
“快!搬開滾木!”陳武低喝。進了谷里,光線更暗了。兩側山壁上每隔十幾步就有個山洞,洞口掛著燈籠,隱約能看見人影晃動。“這是二道哨。”周正壓低聲音,“每個洞都有繩子連著,一拉燈籠就滅,全谷都能看見警報。”
陳武突然拽住周正的胳膊,指向左前方:“有狗。”果然,三條土狗正跟著兩個土匪往這邊走,狗鼻子在地上嗅個不停。張大根趕緊往眾人身上撒了把干艾草——這是獵戶對付野狗的法子,艾草味能蓋掉生人氣。
“站住!哪部分的?”土匪的吆喝聲傳過來。周正摸出顆銅錢,用手指彈出去,銅錢“當啷”落在遠處,引得狗群撲過去。趁著混亂,他扯著嗓子喊:“獨眼龍大哥的人!馬爺讓加崗,怕獨立旅的殘兵來搗亂!”
那兩個土匪果然松了勁,罵罵咧咧道:“瞎咋呼啥!馬爺正跟獨眼龍喝酒呢,有皇軍的人在,怕個鳥!”說著踢了踢狗,轉身往谷深處走。陳武盯著他們的背影,對周正低聲道:“他們腰間有手雷,是鬼子的九七式。”
往前又走了半里地,谷里豁然開朗。正中央是座石砌的大屋,掛著“聚義廳”的破匾,門口站著四個挎步槍的土匪,腰里都別著短槍——這是馬閻王的核心巢穴。大屋兩側各有幾間草棚,左側草棚里堆著糧袋,正是被搶的補給,門口有六個土匪看守,手里竟端著鬼子的歪把子機槍。
“右側那間是囚房。”張大根指著最里面的草棚,棚子窗戶用鐵絲擰著,隱約能看見里面縮著人影。陳武瞇起眼,突然攥緊了拳頭——他看見一個土匪正拽著個穿花布衫的姑娘往另一間棚子拖,姑娘的頭發(fā)散亂,哭喊聲被捂住,正是白天在黑風口被擄的懷身孕婦人的鄰居。
“別沖動。”周正按住他的手腕,指了指那間棚子門口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女眷房”,“那是馬閻王的泄欲窩,里面全是被搶來的女人。先完成任務,旅長會替她們報仇。”
陳武咬著牙點頭,目光掃過草棚:里面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女人,有的在哭,有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屋頂。那個懷身孕的婦人蜷縮在角落,褲子上沾著血,手死死護著肚子,一個土匪正用腳踹她的腿,罵道:“生不出崽子的廢物!等皇軍來了,把你當靶子練槍!”
“補給在左棚,張強應該在囚房,現(xiàn)在找舌頭。”周正揮手示意眾人散開。張大根順著墻根摸過去,突然停住腳,用手指了指地上的腳印:“是獨眼龍的,他穿的是翻毛皮鞋,跟別人不一樣。”
眾人跟著腳印摸到聚義廳后身,一間單獨的石屋亮著燈。里面?zhèn)鱽眵蛔勇暎氀埤堈鷥蓚€土匪賭錢,嘴里罵罵咧咧:“他娘的!明天皇軍來了,老子就能當皇協(xié)軍連長,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
陳武突然從房梁上躍下,腳剛落地就捂住一個土匪的嘴,匕首抵在他腰眼。周正和張大根同時沖進屋,短槍指著獨眼龍的腦袋:“動一下就打死你!”獨眼龍剛要喊,陳武一把揪住他的頭發(fā),把臉按在賭桌上:“馬閻王跟鬼子咋交易?谷里有多少火力?”
獨眼龍眼珠亂轉,剛要撒謊,張大根突然踹了他膝蓋一腳:“別裝蒜!你鞋上沾著倉庫的谷糠,剛才去查過補給吧?再不說,我卸你一條胳膊!”他常年打獵,辨物識蹤的本事比誰都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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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眼龍?zhí)鄣弥边肿欤s緊求饒:“我說我說!皇軍明天拂曉到,帶了兩挺重機槍,還有個翻譯官!谷口有滾木,二道哨有二十人,聚義廳后有地道,能通后山……”
“人質和女人關在哪?”周正追問。“張強綁在倉庫里,跟彈藥堆在一起!女人在……在右棚!”獨眼龍喘著氣,“馬爺說,明天交易成了,就把女人賞給弟兄們,不聽話的全殺了!”
陳武聽到這話,拳頭攥得咯咯響,周正趕緊使了個眼色,讓他把獨眼龍捆起來打暈塞進床底,明天再好好炮制他。“張大根,陳武,去囚房確認張強的位置,我去查地道口。”周正分配完任務,三人分頭行動。
陳武摸到倉庫外,透過門縫看見張強被綁在彈藥箱上,臉色慘白,眼看是活不成了,卻還在小聲咒罵土匪。兩個看守正靠著柱子打盹,他摸出飛刀,“嗖”地扔出去,正中看守的脖子。剛要開門,突然聽見“汪”的一聲狗叫——流動哨帶著狗過來了。
“誰在里面?”土匪的聲音越來越近。陳武趕緊躲到門后,等土匪推門進來,突然扼住他的喉嚨,另一只手捂住狗嘴,硬生生把人跟狗都悶死在屋里。
此時周正也找到了地道口,那是塊能轉動的石板,掀開后能看見往下的石階。“撤!”他打了個暗號,眾人迅速往谷外退。
路過“女眷房”時,陳武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懷身孕的婦人正望著窗外,看見他的身影,突然無聲地跪了下來,眼里滿是哀求。陳武攥緊拳頭,在心里罵道:馬閻王,明天定要你血債血償!
出了野狼谷,周正回頭望了眼那片燈火通明的營寨,對眾人道:“回去立馬報給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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