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咚、咚”的鑿土聲沉悶地撞在石壁上,鄭凱正帶著人往日軍指揮部方向艱難推進,藏兵洞的布簾突然被撞開——小陳跌跌撞撞闖了進來,軍帽早沒了蹤影,棉衣被劃開數道口子,露出里面滲血的皮肉,臉上糊著血污與黑灰,唯有手里攥著的藍布帕子,在臟亂中顯得格外扎眼。
“團……團長!是谷壽夫的部隊!城內……城內已經成地獄了!”小陳剛站穩就腿一軟,重重摔在雪地上,聲音發顫得幾乎斷成碎片,眼淚混著臉上的灰往下淌,“我送完劉成,想繞回北極閣找我娘,剛拐過巷口,就看見鬼子的坦克轟隆隆開過來——機槍對著逃命的人掃,根本不眨眼!”
陸銘凡心頭一沉,快步上前扶他,指尖觸到小陳冰涼的胳膊時,心臟猛地揪緊——他從后世魂穿而來,帶著國防科技大學的戰術知識,曾無數次在心里篤定“能改變南京大屠殺的悲劇”,可此刻,連眼前少年的母親都護不住。他遞過溫熱的水壺,聲音壓著微顫:“慢慢說,坦克到底怎么回事?”
小陳接過水壺,雙手還在抖,指節因攥緊:“是第六師團的坦克!車身濺著血,機槍口冒著煙,對著街上的人瘋狂掃射——有個拄拐杖的老爺爺,剛挪了兩步就被掃倒,血濺在雪地上,瞬間凍成黑紅色;還有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想躲進巷子,坦克直接撞過去,孩子的哭聲和鐵皮碾壓的聲響混在一起,我隔著斷墻都聽得渾身發僵……”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滿是化不開的恐懼:“散兵和傷員躺在路邊動不了,鬼子連車都不停,坦克履帶直接壓過去,連哼聲都沒留下。我躲在斷墻后,看著街上的人成片倒下,血在雪地上漫開,踩上去‘咯吱’響,像踩碎了冰。有個大叔想拉著受傷的孩子跑,鬼子從坦克里探出頭,扔了顆手榴彈——兩個人瞬間就沒了蹤影……”
說到最后,小陳再也撐不住,趴在陸銘凡胳膊上哭出聲:“我跑到家門口,門是開著的,地上只有這帕子,還有一灘沒凍透的血……娘她……她肯定……”
藏兵洞里的空氣瞬間凝固,地道里的鑿土聲也戛然而止——鄭凱爬出來站在洞口,臉色慘白如紙,雙手無意識地攥著工兵鏟。周正的拳頭攥得指節發白,指骨泛出青紫色,聲音里滿是咬牙切齒的怒火:“谷壽夫這群畜生!老子現在就帶弟兄們沖進去,炸了他的坦克,跟他們拼了!”
“別沖動!”陸銘凡伸手拉住他,聲音低沉得像壓著塊巨石,心里卻翻涌著難以言說的愧疚——他何嘗不想沖進去?可他清楚,眼下能戰斗的不足700人,連中華門防線都勉強支撐,一旦沖動,不僅救不了城內百姓,下關碼頭等著過江的人更會陷入絕境。這份“清醒”,此刻卻成了扎在心頭的刺。
小陳的話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每個人心口發疼。李勝攥著刺刀站出來,聲音沙啞得像磨過砂石:“團長,我帶兩個狙擊手再去偵查,摸清谷壽夫的布防,要是能找到他們押人的路線,說不定能救幾個老百姓。”
陸銘凡沉默片刻,點頭時眼底掠過一絲無力:“小心,半個時辰內回來,別硬拼——我們現在,連‘拼’的資本都沒有。”
李勝帶著兩個狙擊手,換上從日軍尸體上扒的破軍裝,貓著腰往城內摸。剛到中華門內的小巷口,就聽見巷尾傳來粗暴的呵斥——五個日軍正用槍托狠狠砸著青壯年的后背,把他們用粗繩捆成一串,像拖牲口似的往郊外拉。“快點!磨磨蹭蹭的,耽誤了干活,把你們也填坑!”日軍的吼聲里裹著獰笑,有個青年掙扎著想反抗,被日軍一刀刺在大腿上,鮮血瞬間浸透單褲,卻仍被硬生生拖起來往前挪。
“是往雨花臺方向押的,”狙擊手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寒意,“那邊有片空地,之前偵查時看見過土坑,怕是要集體屠殺。”
李勝咬著牙跟上去,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果然,空地中央挖著個丈許深的大坑,十幾個日軍架著機槍守在旁,旁邊堆著三四個汽油桶,桶口的油漬順著桶壁往下滴。先被押來的二十多個青壯年,被日軍粗暴地推到坑邊,有人哭著求饒,有人想往旁躲,卻被日軍用槍托砸得頭破血流。
一個日軍拎著汽油桶,往人群身上劈頭蓋臉地澆,汽油味嗆得人喉嚨發緊。有個白發老人跪在地上磕頭,求日軍放過孩子,卻被日軍一腳踹進坑底。“跑啊!跑起來才好看!”一個日軍突然怪笑,端起槍對著坑邊的人掃——渾身是油的人剛踉蹌著跑兩步,機槍就“噠噠”響起來,子彈穿透身體的瞬間,火舌順著汽油猛地竄起,慘叫聲在空地上炸開,日軍卻圍著坑拍手大笑,像在看一場鬧劇。
李勝的手按在槍上,指節攥得出血,身邊的狙擊手槍托都在抖。他們剛要往后退,又看見兩個日軍挑著人頭走過來,人頭的頭發耷拉著,眼睛圓睜著,凝固的血順著臉頰往下滴——正是剛才被拖走的青年。“看!這是第六個!晚上能湊夠十個下酒了!”日軍把人頭往坑邊一扔,大笑著往回走,人頭在雪地上滾了幾圈,停在李勝腳邊,他強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拽著狙擊手踉蹌著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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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回走的路上,更慘的景象撞進眼里:巷口的電線桿上,綁著個中年男人,下面堆著干柴火,火已經燒到他的腳踝,皮肉發出“滋滋”的聲響,男人的慘叫聲越來越弱,日軍卻在旁抽煙說笑;墻根下,三個日軍圍著個老人,一個用刺刀割他的耳朵,一個用手指挖他的眼睛,老人的血順著脖頸流進衣領,日軍卻把割下的耳鼻在手里拋來拋去,像玩玩具;還有個婦女被按在地上,日軍把她的孩子放在旁邊,用槍指著孩子的頭,逼婦女看著——“砰”的一聲槍響,孩子軟軟倒在雪地上,婦女瘋了似的撲過去,被日軍一刀刺穿胸膛,尸體重重摔在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