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她瞇著眼,無意識地打量著那棵熟悉的樹。看著看著,她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身子不由得往前傾了傾。
“咦?”她嘴里發(fā)出疑惑的氣音。
那昨天還干巴巴、裂著大口子,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樹干和主枝,今天在明亮的陽光下,看上去……好像潤了點?少了那種徹底干枯的灰敗感,隱隱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水色光澤?
她猛地站起身,小馬扎被帶倒在一旁也顧不上了,幾步走到樹下,踮起腳,湊近了仔細瞧。
這一瞧,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沒錯!絕對沒錯!那些粗壯枝椏的頂端、枝杈的關(guān)節(jié)處,不知何時,竟然鼓起了一個個小米粒般大小、飽脹飽滿的嫩綠色芽苞!雖然還小,卻充滿了勃勃的生機,仿佛下一刻就要掙脫束縛,綻開新葉!
枯黃的葉子是沒救了,掉光了也好。可這樹干、這主枝,分明是活過來了!正在拼盡全力地萌發(fā)新的希望!
“哎呀!哎呀呀!”陳春香喜得一下子叫出了聲,雙手一拍大腿,高興得差點蹦起來,“活了!活了!俺的樹活過來了!”
她欣喜若狂地圍著老桃樹轉(zhuǎn)圈圈,這里摸摸,那里看看,確認著每一個微小的芽苞,臉上笑開了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連日來的愁云一掃而空。
左鄰右舍被她又叫又笑的聲音驚動,紛紛出來看熱鬧。一看那樹果然透出了活氣,還冒了綠芽點,也都圍過來嘖嘖稱奇。
“嘿!真是奇了怪了!昨天看著還死透透的呢!”
“這老桃樹命真硬啊!閻王爺都不收!”
“春香,你這是遇上啥喜事了?樹也跟著沾喜氣啊?”
陳春香聽著大家的議論,心里頭那股高興勁兒像泡騰片在水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笑著笑著,她忽然想起了昨天下午,王鐵柱從這兒路過,確實停下來,盯著這樹仔仔細細看了好一會兒,那眼神專注得哩,跟平常不太一樣。
她猛地一拍自己光潔的腦門,恍然大悟道:“準是鐵柱!準是他!”
鄰居們不解:“鐵柱?關(guān)鐵柱啥事?”
“你們忘了?鐵柱前陣子磕了腦袋,開了竅了!”陳春香說得有鼻子有眼,眼睛亮晶晶的,“都說他現(xiàn)在有點神道,能看事哩!肯定是他昨天看了俺這樹,把福氣好運帶給它了!沒錯!準是這樣!”
正巧這時,王鐵柱溜溜達達地從小路那頭過來了,手里拿著個空鹽袋子,顯然是來買鹽的。
陳春香一看見他,眼睛唰地一下比剛才還亮,臉上綻放出極度熱情燦爛的笑容,隔著老遠就揮著手喊:“鐵柱!鐵柱!快來快來!姐正說要好好謝你呢!”
王鐵柱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一愣,走近了,看著興奮得臉泛紅光的陳春香,茫然地問:“春香嫂,謝我啥?我咋了?”
“還跟姐裝糊涂是吧?”陳春香心情大好,也顧不得旁邊還有幾個看熱鬧沒散去的鄰居,一把拉住王鐵柱結(jié)實的手臂,不由分說就把他往小賣部里拽,另一只手指著外頭重煥生機的老桃樹,“俺那樹!是不是你昨天看了就好啦?你看你看!今天都發(fā)芽了!肯定是你這福星帶來的好運!你這看了它一眼,比啥靈丹妙藥都管用!”
王鐵柱心里跟明鏡似的,知道是自己昨夜所為,但這事玄乎,沒法明說。他只能順著話頭笑道,試圖把手抽回來:“春香嫂,你說啥呢,太玄乎了。我就昨天路過多看了兩眼,哪有那本事。是這樹自己命大,緩過勁來了。”
“就有就有!就是你帶來的福氣!”陳春香此刻認準了這個理,根本不聽解釋,心情激蕩之下,只覺得必須好好謝謝王鐵柱。她將他拉進小賣部,拿起他放在柜臺上的空鹽袋,轉(zhuǎn)身就走到大鹽缸前,抄起大海碗做的鹽勺,狠狠舀了滿滿一大勺雪白的粗鹽,倒入袋中。
一勺不夠,她又舀了第二勺,第三勺……直到那個小小的塑料袋被裝得滿滿當當,鹽粒冒尖,都快溢出來了,她才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