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一出口,那清冷姑娘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明顯的神情變化——一絲清晰的驚訝掠過她清澈的眼眸。
她重新抬起眼,認真地、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下王鐵柱。眼前這人,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皮膚是常做農活的顏色,身形結實,一看就是個標準的山里漢子。她似乎完全沒想到,這樣一個看似粗獷的人,居然能一眼看出這些連一般藥農都未必能注意到的細微門道。
“你懂藥理?”她開口問道,語氣里少了些之前的純粹淡漠,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王鐵柱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嘿嘿干笑了一聲,也不好解釋自己那離奇的遭遇和突然灌進腦子里的傳承,只得含糊其辭地應付道:“以前……以前機緣巧合,跟一個走方的老郎中學過點皮毛,瞎說的,瞎說的,姑娘你別見怪。”他擺著手,一副“我隨便說說你別當真”的樣子。
姑娘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似乎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卻終究沒再追問。她眼神里的那份疏離感,似乎因此減少了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絲絲。
她沉默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回他的籮筐上,才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淡:“你要采藥?”
“哎,”王鐵柱趕緊點頭,老實交代,“就想采點回去試試,看能不能自己種活。姑娘你放心,我絕不多采,更不碰那些好的!”
白衣姑娘沒再說話,只是微微側開身子,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了藥田最邊緣的幾株——那里長著幾株明顯長勢稍次、年份稍淺的丹參和石斛幼苗,還有幾段何首烏的新生藤蔓。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王鐵柱立刻心領神會,這是默許他采一點“邊角料”了。他心中大喜,趕緊連聲道謝:“謝謝姑娘!謝謝!太感謝了!我就采邊上這幾棵,絕不動中間那些寶貝!”
他不再耽擱,手腳麻利卻異常小心地走到藥田邊緣,蹲下身,拿出隨身帶著的小藥鋤,屏息凝神,開始挖掘。他動作輕柔至極,盡量完整地保留住根系和周圍的土胚,仿佛對待的不是草藥,而是易碎的珍寶。他挖了兩株略顯稚嫩的丹參苗,又起了三叢石斛的幼苗,最后小心地截取了幾段何首烏生命力旺盛的藤蔓——這些回去扦插便能成活。他謹守著承諾,絲毫沒有貪多,更沒有向中間那些靈氣盎然的成熟藥材瞥上一眼。
等他仔細地將這幾株“寶貝”用準備好的濕苔蘚包好,穩妥地放進籮筐最底層,再直起身抬頭時,卻發現那白衣姑娘已經轉過了身,正悄無聲息地向著山谷更深、更幽僻的地方走去。
她的步子極輕極穩,踩在厚厚的落葉上,幾乎發不出一點聲音,身子輕盈得不像常人在行走,倒像是貼著地面飄行。那身素雅的布衣衣角被山谷里的微風吹得微微揚起,在她身后蕩開細微的弧度。襯著四周古木蒼苔的背景,她整個人真像個不沾凡塵的山中精靈,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入林霧之中,消失不見。
王鐵柱怔怔地看著她那即將消失在濃綠深處的背影,心里頭那強烈的好奇心像被貓爪子撓似的,癢得難受。他忍不住向前追了小半步,提高聲音問道:“那個……姑娘!請等等!你叫啥名?咋一個人住在這深山里?”
那姑娘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只有輕飄飄的三個字隨著山風送了過來,清晰卻遙遠:
“白靈兒。”
聲音尚未完全落下,她那素白的身影已經靈活地一拐,徹底隱沒在了茂密的樹叢與繚繞的薄霧之后,消失得干干凈凈,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闖入山林后產生的美好幻覺。
王鐵柱僵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耳邊似乎還回響著那清泉落石般的聲音。
“白靈兒?”他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這名字跟她的人一樣,空靈,剔透,帶著一股不染塵埃的仙氣,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妖異感。
他回味著剛才那短暫至極的相遇,心里的疑團非但沒有解開,反而越滾越大。這姑娘,無論怎么看都絕非凡俗之人。那通身的氣派,那對待珍貴藥材的熟悉與掌控,那輕得離譜、近乎鬼魅的步子……每一項都透著蹊蹺。她為何獨自一人居住在這連最強悍的獵戶都不常深入的深山老林?她的吃穿用度從何而來?僅僅是為了照看這片藥材嗎?
這片長勢奇佳、靈氣充沛得過分的草藥,真是純粹自然生長的奇跡,還是她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培育靈藥的特別法子?
一個個問題接踵而至,卻沒有一個能有答案。
王鐵柱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再瞎想。他記著白靈兒剛才那默許的態度,不敢逾矩,最終只在那片藥田最最邊緣、幾乎靠近巖石的地方,又小心地挖了兩棵年份尚淺的黨參和一小株不起眼的天麻,沒敢再多動分毫。
他將這些來之不易的“希望”用油布仔細包好,穩妥地放進籮筐,這才背起家伙,順著原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一路上,他的腦子里卻不受控制地反復浮現出那個素衣飄飄、清冷似仙的身影。白靈兒……白靈兒……
桃源村這地方,看來藏著的事兒,遠比他之前想的要復雜得多,也要有趣得多。不止是考古隊失蹤那么簡單了。這個突然出現又神秘消失的白靈兒,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攪動起無數的好奇與探究欲。
山更深了,霧更濃了,前方的路,似乎也變得更加莫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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