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夜風,混著殘余的炊煙和焦草氣息,吹得人淚水都帶點咸味。林笑風攬著破布包,和蘇小蠻披著麻衣,攥著一根半折的木棍,小心翼翼地在崎嶇田埂上蹚著泥。林笑風一面走,一面低聲嘀咕:“就這點路,還能踩出個金烏玉兔來。”
“你那叫金疙瘩腳吧?”蘇小蠻邊喘氣邊笑,早已汗透了衣衫,嘴角還帶著泥點,“下次你負責把路找直點,我負責叫天亮得快點,咱都有活干了。”
一句玩笑,兩人倒覺腳下的泡也不那么疼了。繞過一片折斷荒草,前面山坳突然傳來窸窣聲,夾雜著誰的怒吼和斥罵。
“說了多少遍,干活要掄起家伙來!你這點勁頭,甩炊餅都比你有力氣!”
“杜大哥,這個力氣是天生的,您可別難為我。”
林笑風腳下一頓,下意識把蘇小蠻拉到一棵枯樹后頭。草叢里,月光映出兩個搖搖晃晃的影,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正挎著斧頭,另一個瘦高個,正用手掌搔著后腦,一副老實模樣。
蘇小蠻湊過來:“聽口音不像晉野軍,難不成也是路過的逃難。”
林笑風目光一閃,壓低聲音:“路過的都愛帶斧子嚇唬人?”
話音未落,對面突然聲息一靜,那瘦高漢子睜著銅鈴大眼:“誰鬼鬼祟祟?”
那大漢一瞪眼,胡須像炸開的爐灰:“出來吧,甭藏貓貓,磨蹭再久小心我把你當野獾扒皮。”
氣氛一下子僵了。蘇小蠻捏緊衣角,林笑風咳一聲,硬著頭皮跳了出來:“兩位好漢息怒,咱們不是野獾,倒是剛剛被嚇成了兔。”
瘦高個兒眨巴眼睛,憨笑著后撓腦勺:“果然不是野獾,野獾不背行李的。”
大漢哼了一聲,眼神里卻沒殺氣,只是一副氣勢洶洶:“深夜躲著不見人,誰知道你幾個是不是探子。”
蘇小蠻這才溜出來,把手上的包袱晃了晃,樂呵呵說:“要是探子,您能見過我這副探子的打扮嗎?上回我還拿這破衣嚇唬過耗子,結果它氣得搬了家。”
林笑風也不甘示弱,跟著甩嘴皮子:“探子的工資聽說挺高的,可惜咱們能混成這身,是探子組里被罰掃茅房那種。”
大漢眉毛一掀,終于樂了,一甩斧頭靠樹:“刀槍都沒帶齊,別說冒充探子,倒像剛剛被劫過的樣。”
“才被劫?差點被砍,還差件衣服湊齊劫匪標配。”秦二蛋傻樂著插話,搡搡跟著的杜芒草。
林笑風借著月光瞥過去,終于認出那大漢就是小鎮外聲名不小的杜芒草,山里頭落草為寇的頭頭。心里揣了點小算盤,卻面上隨意:“聽說杜大哥義薄云天,見誰倒霉都忍不住要救上一救。”
杜芒草挑挑眉,打量林笑風:“小子,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別說夜里我臉上寫著仨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