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云邊緣,雷光依舊明滅不定,將李三生那張驚愕的臉映得時明時暗。他死死盯著遠處雷海中與無頭將軍纏斗的那兩道小小的卻異常生猛的身影。語氣充滿難以言喻的困惑“這…這樣也行?!雷劫不是針對渡劫者本人嗎?”
一旁負手而立趙惟泫,抬手捋著頜下長須,輕聲開口解釋道“雷劫,本質是天道對生靈踏入更高境界時的一種認可,考驗的是渡劫者作為個體的綜合實力。那對魂靈…乃是蘇澤道基所化,心意相通的靈體,早已是他力量的本源一部分。規則…并未逾越。”
“師兄!你真不是人啊!看給人孩子騙的。嘖,那眼淚,那響頭磕的。。。嘖嘖嘖。”趙功績抱著胳膊,側過臉用眼角打量著不遠處的呂宜賓,嘴角撇起一絲玩味的嘲諷。
呂宜賓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又黑了幾分。他狠狠剜了趙功績一眼,嘴唇緊抿。然而,在瞥向雷劫中心那個盤坐的身影時,渾濁的老眼里卻不受控制的流露出濃郁的欣慰,自豪,甚至還夾雜著一點小小的心虛。
“你還感動上了!”李三生適時插話,手指沖著呂宜賓戳了戳。“等那小子渡完劫,發現你這個‘魂飛魄散’的好師父居然還在這兒精神抖擻的看戲!想想都覺得慘…萬一惱羞成怒,一氣之下退出陣院…”他越說眼睛越亮,仿佛已經看到那場景,興奮的搓著手。
“夠了!”呂宜賓一聲羞惱的輕喝打斷他,胡子氣得直抖,“老夫當時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我看你是……”趙功績正要再刺激兩句,卻被另一個嚴肅的聲音打斷。
“你是如何活下來的”趙惟泫轉向呂宜賓,眼神銳利,帶著探究,他目光灼灼,顯然對此事極其關注。
這問題一出,連李三生和趙功績都收斂了玩笑,目光聚焦在呂宜賓身上。
后者聞言沉默片刻,最終帶著一絲自己也難以確定的茫然開口“有人給了我一拳。”
“不是你自己逃脫的?有人…出手相助?!”趙功績神色凝重,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
“是哪位?難道是暗中守護蘇澤的護道人?或者…”他腦中飛快閃過各種可能,卻都覺得牽強,這幾日以來,他從秦政口中對蘇澤有了一個基本了解。
來自邊陲小城,因獲得個什么比武大會第一名才有機會來帝都學習,并非什么顯赫家族。。。。
此時,趙惟泫收回目光,緩緩捋須,開口道“不必猜了。老夫剛才,捕捉到了一縷隱晦的分神氣息。”他頓了頓,看向呂宜賓,“應是他出手將你救出來的。”
呂宜賓聞言,點了點頭,對趙惟泫的話也很是贊同“應該是了!此乃救命再造之恩!必須當面叩謝!可惜……”他無奈的嘆了口氣,目光投向云層深處,“竟不知是哪位隱居世外的高人援手,連面都未曾得見…”
“唉!”一旁的趙功績聞言突然拖長了聲音,猛拍大腿,一臉懊悔。
“你說這事兒鬧的!死了多好!一了百了,現在可好,你說你怎么跟那小子交代?白白浪費人家那么多真情實感,弄不好孩子道心都要受影響。。。”
他眨巴著眼睛,摸著下巴,一本正經的壓低聲音給呂宜賓“出謀劃策。“師兄,你再想法子“死”一下?來個假戲真做?師弟我這次下手保證又快又狠…”
“趙!功!績!!!”呂宜賓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氣得差點跳起來,“你說的是人話?!我好歹也是你師兄!你…你這豎子!目無尊長!無法無天!!”
他一把擼起道袍寬大的袖子,露出了雖然干瘦卻勁力十足的胳膊,吹胡子瞪眼,抬手指著趙功績,“來來來!你過來,老夫今日就得好好替你師父教訓教訓你這……”
“不要鬧了!”一直留意雷劫核心的秦政開口出聲。“快要結束了!,若無意外應該還有最后一劫。渡過了便是固元!”他目光平靜,穿透狂暴的雷光,直指核心區域。
眾人聞言瞬息收斂所有玩笑神色,齊刷刷轉頭朝雷劫看去。
只見劫云之下,翻騰的雷漿已漸漸平息。
蘇澤不知何時已經重新站起,挺拔的身影沐浴在最后一點散碎的雷光中,周身氣息圓融而磅礴。他目光投向不遠處。
那里,原本氣勢恢宏的無頭將軍,此刻盔甲崩裂,黑氣潰散,身影極度暗淡,如同風中殘燭,只剩下最后一縷陰邪之氣在頑強支撐。而蘇小寶與蘇大寶兩個小童,正興高采烈的繞著這茍延殘喘的目標飛舞騰挪,手中魂鏈飛舞,配合司戊鼎幻化出的虛影,你來我往,打得噼啪作響。
“嘻嘻!打歪了歪了!”
“哎呀,笨!抓腿!抓腿!”
陣陣清脆的嬉笑聲毫無顧忌地穿透了劫云最后的喧囂,在狼藉的戰場上回蕩。
看著它們生龍活虎的樣子,蘇澤臉上那被悲痛和殺機冰封的線條,終于柔和了一絲。嘴角牽起一個極淺,卻仿佛卸下千鈞重擔的弧度。心情,似乎……終于稍稍明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