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論語課與書法課,夫子姓江,來自翰林院,今年四十有二,是個相當有資歷的翰林官。他進入課室后,所有學生,包括兩位公主在內,皆起身向他行以學生禮。蘇小小第一次行學生禮,照著一旁的靜寧公主依葫蘆畫瓢。靜寧公主:她連行禮都在看我。江夫子示意所有人坐下后,開始正式授課了。蘇小小的特殊外形條件,加上她坐第一排,就顯得格外打眼。江夫子朝她掃了一眼,就發現她的桌面空空如也。江夫子眉頭一皺:“你的書呢?”蘇小小四下看了看。每個人的桌上都放著一本論語,除了她的。她說道:“沒人給我發。”千金們噗的一聲笑了。江夫子皺眉道:“書是自己帶的!沒人告訴你要帶書嗎?”“沒有。”蘇小小如實道。昨日的教習嬤嬤確實啥也沒說。“一派胡言!”江夫子是不信的,他與另外幾位夫子早已在昨日便將需要準備的東西報備了上去,自有禮部的官員與內務府接洽,再看別的千金都準備了,可見是有接到通知的。忘帶就忘帶了,居然給自己找這種一拆就穿的借口。江夫子對這位新生的印象瞬間就打了折扣。“用我的吧。”靜寧公主大方將自己的書擺在了二人中間。若是別人這么做,早挨江夫子一頓訓了——你能耐,你團結友愛,那你去替她穿衣吃飯吶!可對方是公主。江夫子咽下心頭火氣:“開始上課。”想到什么,他忽然問道:“哪位是蘇小姐?”蘇小小默默舉起小胖手:“我。”江夫子:“……”江夫子今日教授的是《論語》的《里仁篇》。“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茍志于仁矣,無惡也。”“哪位學生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他說著,目光落在了惠安公主求知若渴的臉上。“惠安公主,請你來說說。”“啊?”惠安公主一楞。她不明白自家怎么突然就被點名了。“茍志于仁矣,無惡也。下一句。”江夫子以為她沒聽清,又重復了一遍。惠安公主答不上來。她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江夫子還當她多會呢——“夫子,我會。”靜寧公主說。江夫子楞了楞:“呃……那,那靜寧公主來說。”這種情況下,也只有靜寧公主有底氣去答惠安公主答不上來的題了,不然呢?那些千金哪兒去敢打惠安公主的臉?靜寧公主站起身,不疾不徐地答道:“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人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已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見也。”江夫子只讓她對下一句,她直接來了兩大段。把惠安的臉是打得啪啪響。江夫子也沒料到她一口氣背了這么多,怔怔地壓了壓手:“不、不錯,靜寧公主請坐。”惠安公主氣得臉都綠了!第二堂課是書法。筆墨紙硯倒是不需要自帶,宮學備了。江夫子教的是楷體,講完后發了字帖讓眾人練習。他下來走動,觀察一下自己的學生寫得怎么樣。惠安公主的字寫得一言難盡。江夫子嘴角抽了抽。他算是明白了,這一位殿下的認真全是凹出來的,實際是個草包。他又來到靜寧公主身邊。靜寧公主令他感到意外,字跡蒼勁有力,保留了女子的秀美,也不失男子的英氣。他暗暗點頭,內心十分滿意。至于一旁的蘇小小,他就壓根兒沒去關注。他又去看其余人的字。這些千金都是經過篩選的,綜合能力出眾,書法自然差不到哪兒去。其中,又以秦嫣然與冷芷若的書法最為出眾。靈犀郡主在后宮陪了太皇太后許久,一直到上學的課快上完了才姍姍來遲。“太皇太后略有不適,靈犀郡主照看了許久,耽擱了上課。”太皇太后身邊的譚公公說。江夫子客氣地道了句無妨,讓靈犀郡主入座。班上還有兩個空位,一個是最后一排,一個在惠安公主身邊。靈犀郡主想也沒想,直接坐去了最后一排。原因無他。靈犀郡主與惠安公主是情敵。二人不知道的是,她們真正的情敵這會兒正坐在靜寧公主身邊,小胖手抓著一支毛筆,苦大仇深地在字帖上涂來涂去。比起做生意,上學的時間過得可是太慢了。終于熬到上午的課程結束,宮人前來領眾人前往明月軒用膳以及歇午。麒麟殿畢竟屬于隸屬朝堂辦公的范疇,有官員走動,女學生們在此處上課倒還罷了,真在殿內睡覺歇息就有些不合禮數了。每個人都分到了屬于自己的廂房。公主們是可以回自己寢宮的,惠安公主才不想留在這里用膳,她回了嫻妃的啟祥宮,靜寧公主也打算回坤寧宮。“殿下。”靜寧公主身邊的小宮女將一個錦盒交給了她。靜寧公主問道:“是什么?”小宮女道:“不清楚。”“誰給的?”靜寧公主問。小宮女道:“是那位蘇姑娘讓奴婢給您送來的。”“打開。”靜寧公主道。“是。”小宮女將錦盒打開,一股甜甜的酥香飄了出來。是老婆餅與蛋黃酥。她的同窗是在向示好?莫非……她是想和自己一起用膳?靜寧公主又腦補了一出小胖丫頭獨自去吃飯,被眾人孤立、嘲笑,委屈得食不下咽、淚汪汪的畫面。她嘆了口氣:“罷了,讓她去我那里吃吧。”于是,剛坐下,打算嘗一嘗皇宮食堂的蘇小小,被靜寧公主的宮人“強勢”帶走了。蘇小小:“……”這又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