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星囚籠破碎的轟鳴尚未在星空間完全消散,億萬死氣碎片如黑雪般消融于真空。綠洲眾生仰望著重現的璀璨星空,劫后余生的狂喜與虛脫感交織,許多人癱坐在地,泣不成聲。
然而,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并未持續太久。一股難以形容的浩瀚氣息,已如溫和的潮汐般,無聲無息地漫過整個綠洲。這氣息并非威壓,卻讓所有生靈本能地心生敬畏,仿佛置身于某種偉大存在的目光之下。
星空深處,一點柔和的光芒亮起,初時如遠星,旋即以超越想象的速度放大。那不是戰艦的穿梭,而是空間本身在為其讓路,是規則的臣服與共鳴。光芒漸近,顯露出一道并不耀眼、卻仿佛蘊含著整條星河生滅韻律的身影。
他踏著虛空走來,步伐從容,仿佛丈量著宇宙的尺度。周身沒有璀璨的神光,只有一層朦朧的、流淌著無數細微音符與法則紋路的輝光。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并非刻意遮掩,而是其存在本身已超越了尋常視覺所能捕捉的范疇,唯有那雙仿佛倒映著萬界興衰、平靜如古井深潭的眼眸,清晰地印入每一個仰望者的靈魂深處。
元無極,歌者,降臨。
他沒有直接落入綠洲,而是懸浮于屏障之外,目光掃過這片飽經創傷卻依舊頑強燃燒著生命之火的圣地。那目光掠過枯萎的大地、殘破的屏障,最終定格在生命神殿中心,那依舊閃耀著翠綠與灰白交融光暈的地方。
“以心火為引,納歸源真意,于絕境中開辟生路……善。”一道平和、古老,仿佛由無數世界法則交織而成的意念,直接在綠洲所有智慧生靈的心間響起,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贊許。
下一刻,他抬起手,指尖在虛空中輕輕勾勒。沒有磅礴的能量爆發,只有一串無形無質、卻引動了整個綠洲生命織網深層共鳴的法則音符流淌而出。這些音符融入屏障的裂痕,所過之處,那些被死氣侵蝕的法則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彌合,比綠洲自身的恢復速度快了何止百倍!原本黯淡的屏障重新煥發出堅實而柔和的光輝。
同時,另一縷更加細微、充滿生機的旋律,如同春雨般灑向綠洲大地。枯萎的草木重新抽芽,污濁的河流恢復清澈,連那些因規則紊亂而受損的本源,也在這歌聲中得到了溫和的撫慰與滋養。
這便是鉆石境存在的手段,不著痕跡,卻已改天換地。
巴頓、艾爾文長老等人早已率領所有幸存者,恭敬地等候在神殿之外。當元無極的身影緩緩落入神殿前的廣場時,眾人齊齊躬身行禮,心中充滿了感激與敬畏。
“多謝歌者大人出手相助,救我綠洲于傾覆之間!”巴頓聲音洪亮,帶著軍人特有的誠摯。
元無極微微頷首,目光掠過眾人,最后落在被攙扶著、臉色依舊蒼白的艾薇身上,以及神殿深處那兩團微弱卻堅韌的光暈。
“葬星之局,非爾等之過。歸墟寂滅,所圖甚大。”他的意念平和,卻帶著看透世事的深邃,“此番破局,首功在堅守此地的眾生,尤其是……那兩位以自身為薪柴,點燃希望之火的勇士。”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殿墻,看到了糖憂的火種與夢涵的殘魂。
“歌者大人,”艾爾文長老上前一步,憂心忡忡地問,“囚籠雖破,但歸墟主力未損,寂滅深淵更是莫測。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我們該如何應對?”
元無極抬頭,望向銹蝕星塵帶的深處,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首次掠過一絲極其凝重的神色。
“葬星計劃被破,歸墟主宰必然震怒。下一次來臨的,將不再是禁錮與侵蝕,而是……徹底的毀滅。”他緩緩道,“寂滅深淵在此事中損失了一顆重要的‘棋子’(寂滅之心),其反應,或許比歸墟更加難以預料。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他話鋒一轉,看向艾爾文和巴頓:“當務之急,是穩固綠洲,盡快讓生命源核恢復力量,同時……”他再次將目光投向神殿深處,“務必守護好那新生的‘心火歸源’之種。它或許是應對未來危機的關鍵,甚至……是打破僵局的唯一變數。”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艾薇,睫毛微微顫動,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元無極那深邃的目光。四目相對的瞬間,艾薇腦海中猛地一震,一段被囚籠反噬時幾乎遺忘的、模糊的記憶碎片驟然清晰起來——那是她最后擲出求救意念時,似乎觸碰到的、一絲極其遙遠、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古老氣息的波動……
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歌者大人……我好像……感覺到……除了我們和歸墟……好像還有……別的什么……在看著這里……”
元無極的目光驟然一凝,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他沉默了片刻,才以意念緩緩回應,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肅穆:
“宇宙廣袤,沉眠的古老存在,并非只有歸墟與寂滅。你所感非虛。有些‘眼睛’,確實……已經睜開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心中皆是一寒。比歸墟和寂滅更加古老的存在?這場看似是秩序與毀滅之爭的漩渦,水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得多。
綠洲的危機暫解,但更龐大、更復雜的陰影,已悄然籠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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