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梭號”如同一尾游弋在漆黑深海的銀魚,悄無聲息地滑入星海。艦體表面的特殊涂層完美吸收著星光與探測波,引擎的轟鳴被壓制到極致,只有艦橋內儀器發出的微弱光芒和低沉的嗡鳴,提示著這艘星艦正以驚人的速度航行。
夢涵將糖憂安置在一間狹小卻整潔的艙室內。獨眼船長除了最初那句收費警告外,再未與他們交流,整艘星艦仿佛只有他一人操控,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孤僻與高效。
糖憂的意識在相對安穩的環境下,恢復速度明顯加快。她已能斷斷續續地通過神念與夢涵進行更清晰的交流。
“夢涵…我感覺到…那個呼喚…更清晰了…就在…風暴的后面…”她的意念帶著一絲渴望與不安,“但好像…還有別的…東西…在看著我們…”
夢涵神色凝重。糖憂的感知與他通過歸源之橋捕捉到的那絲若有若無的惡意窺探不謀而合。追蹤者并未放棄,而且很可能不止一波。
他走出艙室,來到艦橋附近。獨眼正全神貫注地操控著星艦,前方巨大的舷窗外,是扭曲變幻、光怪陸離的星空——他們已經駛入了老蝰蛇所說的“幽靈航路”。
這里的空間結構極不穩定,隨處可見破碎的星辰殘骸、緩緩旋轉的星塵漩渦,以及如同黑色傷疤般撕裂虛空的臨時空間裂縫。尋常星艦若誤入此地,頃刻間便會被混亂的空間之力撕成碎片。
獨眼的手法卻嫻熟得令人心驚。他駕駛著“影梭號”,如同技藝最高超的沖浪者,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中精準地找到相對平穩的“縫隙”,時而緊急規避突然出現的空間碎片,時而利用星塵漩渦的引力進行彈射加速。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冷靜得沒有一絲煙火氣。
“我們被跟蹤了。”夢涵站在獨眼身后,平靜地開口。
獨眼獨目依舊緊盯著前方,手指在控制臺上飛快跳動,頭也不回地沙啞道:“知道。三條‘鬣狗’,從碎星谷就跟上來了。黑市常見的掠奪者,聞到腥味就想咬一口。”
話音剛落,舷窗側后方的黑暗星空中,陡然亮起三點不祥的紅光!三艘造型猙獰、如同剝皮骷髏般的輕型突擊艦,從一片小行星帶后猛地竄出,引擎噴出幽藍色的尾焰,呈品字形朝著“影梭號”包抄而來!艦首猙獰的能量炮口已經開始凝聚毀滅性的光芒!
“坐穩。”獨眼只說了兩個字,猛地將操縱桿推到底!
“影梭號”引擎發出沉悶的咆哮,速度瞬間飆升到極致,如同受驚的箭魚般猛地扎向前方一個剛剛形成、極不穩定的微型空間裂縫!
“瘋子!”夢涵聽到通訊頻道里傳來掠奪者氣急敗壞的咒罵。他們顯然沒料到“影梭號”敢直接沖向空間裂縫!
就在“影梭號”艦首即將沒入裂縫的剎那,獨眼猛地拉動側翼平衡閥,星艦以一個近乎直角、違反物理常識的極限姿態,險之又險地擦著裂縫邊緣掠過!強大的空間撕扯力讓艦體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防護罩劇烈閃爍。
而那三艘追擊的掠奪艦,收勢不及,其中兩艘直接撞入了空間裂縫,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狂暴的空間亂流瞬間絞成了基本粒子!最后一艘雖勉強轉向,卻被“影梭號”順勢甩出的幾枚偽裝成隕石的自爆雷攔個正著,在太空中炸成一團絢爛的火球。
危機解除,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十數息。
獨眼面不改色,仿佛只是隨手拍死了幾只蒼蠅,繼續操控星艦在危機四伏的航路上穿梭。
夢涵深深看了獨眼背影一眼。此人不僅駕駛技術神乎其神,對危險的預判和冷酷果決的心性,更非常人。這艘“影梭號”和它的船長,絕不僅僅是普通的黑市偷渡船那么簡單。
數日后,“影梭號”有驚無險地穿越了最危險的亂流區,前方的星空逐漸變得“干凈”起來,但一種莫名的壓抑感卻愈發濃重。遠方的星域,被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緩緩旋轉的暗紅色星云所籠罩,星云內部電蛇亂竄,正是令人聞之色變的“黑隕星帶”能量風暴區。
而糖憂所感知的那股呼喚,源頭似乎就在這片風暴的最深處。
“只能送你們到這里。”獨眼的聲音打破了沉寂,“風暴區核心,‘影梭號’也進不去。坐標已輸入逃生艙,它會帶你們到最近的可降落碎片。剩下的路,自己走。”他指了指艦橋后方一個僅容兩人的小型逃生艙。
夢涵沒有多言,支付了約定的額外費用(包括清理“垃圾”和甩掉“鬣狗”的錢),抱起糖憂,步入逃生艙。
艙門閉合的瞬間,獨眼忽然回頭,那只獨眼深深看了夢涵一眼,沙啞道:“風暴眼里,不只有你們找的東西。小心‘死人’。”
話音未落,逃生艙已被彈射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沖向那片暗紅色的死亡星云。
“影梭號”則在原地停留片刻,隨即調轉方向,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來的航路中。
逃生艙內,夢涵回味著獨眼最后那句意味深長的警告。“小心‘死人’?”是指風暴區內隕落者的殘骸?還是……某種更詭異的存在?
他看著舷窗外越來越近、如同巨獸之口般的暗紅風暴,感受著糖憂意識中傳來的既渴望又緊張的波動,眼神變得無比銳利。
涅盤之地,就在眼前。但通往生機的道路,注定布滿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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