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諶之(朱楓)在特別醫療監房內,以沉默、詩詞明志和劃清肉體治療與精神屈從的界限,構筑了一道堅固的精神防線,成功挫敗了谷正文輪番的威逼利誘和軟硬審訊。這場意志的較量,讓谷正文清醒地認識到,面對一個已將生死榮辱置之度外、信仰堅定的革命者,常規的審訊手段無異于隔靴搔癢。繼續強攻,不僅徒勞無功,反而可能將其逼向徹底的自毀,導致人財兩空。
然而,谷正文并未放棄。朱諶之作為連接吳石與大陸黨組織的關鍵交通員,其口供的價值無可估量。他決定改變策略,放棄正面強攻,采取更為隱蔽、更具欺騙性的方式——迂回滲透,攻心為上。他精心設計了一場戲,企圖從朱諶之可能的情感弱點或潛在的同情心入手,尋找突破口。
一、精心策劃的“偶遇”
幾天后,朱諶之所在的醫療監房區域,出現了一點“變化”。在她每日例行接受醫生檢查后返回監房的路上,會經過一條短暫的走廊。這天,當她被女看守攙扶著(因身體仍虛弱)緩慢走過時,旁邊一間囚室的門恰好打開,一名年輕女子被帶出,似乎也要前往某處。兩人在走廊里有了短暫的擦肩而過。
那是一名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學生,梳著兩條麻花辮,穿著藍布學生裝,面容清秀,眼神中帶著一種未經世事的惶恐和倔強。在與朱諶之目光接觸的瞬間,女學生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絲“驚喜”和“同情”,她似乎想開口說什么,但立刻被押解她的特務低聲呵斥阻止,迅速帶離了現場。
這個短暫的插曲,看似偶然,實則是谷正文導演的第一幕。這名“女學生”,實則是保密局精心挑選并短期培訓的女特務,化名“小芳”,背景設定為因參加“左傾讀書會”而被捕的臺灣大學進步學生。她的任務,就是利用年齡和“進步”背景的偽裝,接近朱諶之,博取同情,套取信息,或至少觀察其反應。
二、安排“同居”與試探
初次“偶遇”后,谷正文認為火候已到。他以“監房緊張,臨時安置”為由,下令將“小芳”與朱諶之安置在同一間醫療監房。當然,這間監房經過了特殊布置,增加了監聽設備。
“小芳”被帶入監房時,顯得怯生生又帶著一絲“革命者”的傲氣。她向朱諶之微微鞠躬,低聲說:“阿姨,您好,我叫小芳,打擾您了。”然后便拘謹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偷偷打量朱諶之。
朱諶之靠在床上,眼簾低垂,仿佛沒有聽見,也沒有任何表示。但以她多年地下工作的經驗和敏銳的觀察力,幾乎在“小芳”進門的第一時間,就產生了強烈的懷疑。這個“女學生”的眼神雖然偽裝得很好,但某些細微的肢體語言(如步伐過于沉穩、觀察環境時眼神的掃視方式)以及被安排與自己同住的“巧合”,都透露出不尋常的氣息。她心中冷笑,已然識破了這拙劣的圈套。
接下來的幾天,“小芳”開始了她的表演。她時而“無意”中哼唱起一些三十年代的左翼進步歌曲片段;時而“偷偷”閱讀一本被偽裝封面(實為特務編寫)的“進步書籍”,并故意讓朱諶之看到封面;她還會在夜深人靜時,對著墻壁“低聲”啜泣,訴說自己對“理想”的堅持和對“黑暗現實”的憤懣,言語中充滿對“解放區”的向往和對“黨內同志”的掛念。
她試圖用這些方式,喚醒朱諶之作為“革命前輩”的同情心和認同感,誘使其開口交流,甚至吐露心聲。
然而,朱諶之的反應,始終是冰冷的沉默和徹底的疏離。她對“小芳”的一切言行置若罔聞,既不接話,也不給予任何眼神交流。當“小芳”試圖主動搭話,比如問“阿姨,您也是因為思想問題被關進來的嗎?”或者“您聽說過北方的消息嗎?”時,朱諶之要么閉目不答,要么僅以極簡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詞語回應,如“休息”、“勿擾”。
她的態度,并非簡單的警惕,而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洞悉一切的冷漠。她仿佛在看一場拙劣的木偶戲,清楚地知道幕后提線者是誰,以及每個角色的真實面目。這種冷漠,比任何斥責都更讓扮演者感到難堪和壓力。
三、徹底隔絕與內心的風暴
“小芳”的滲透計劃徹底失敗。幾天后,她被悄無聲息地帶離了監房。谷正文的迂回策略,再次碰壁。他意識到,朱諶之的精神防御體系幾乎無懈可擊。于是,他采取了更極端的手段——徹底的信息隔絕。
朱諶之被完全封閉在那間白色的囚籠里。她接觸不到任何報紙、廣播,聽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看守她的特務如同啞巴,絕不與她進行任何有實質內容的交流。醫生也只履行治療職責,面無表情。她仿佛被拋入了時間的孤島,與整個世界失去了聯系。
這種絕對的孤獨,是另一種形式的酷刑。她不知道外面的局勢如何,不知道她拼死送出的情報是否安全抵達,更不知道她最牽掛的同志——吳石、聶曦,以及整個在臺的地下組織,究竟面臨著怎樣的命運?蔡孝乾的叛變究竟造成了多大的破壞?保密局的屠刀是否已經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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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疑問,如同毒蛇,日夜啃噬著她的內心。擔憂、焦慮、自責……種種情緒在寂靜中發酵、膨脹。她深知,自己被捕,意味著與吳石的聯系渠道已暴露,吳石和聶曦的處境必定萬分危急!每過去一天,他們生還的希望就渺茫一分。這種明知同志身處險境卻無能為力、甚至連確切消息都無法獲知的煎熬,遠比肉體的痛苦更加難以承受。
然而,內心的驚濤駭浪,從未在她平靜的外表上顯露分毫。她依舊按時接受治療,進食流質,大部分時間閉目養神,偶爾會再次索要紙筆,寫下諸如“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之類的詩句,既是對敵人的蔑視,也是對自己的激勵。她將所有的精力,都集中于應對眼前的斗爭——活下去,保持清醒,守住秘密。她明白,在當前的絕境中,保護好自己,不透露任何信息,就是對戰友最大的支持,也是對組織最后的忠誠。
四、策略失敗的反思
谷正文通過監聽和觀察,清楚地看到了“小芳”計劃的失敗,也感受到了朱諶之在絕對隔絕下的內心堅韌。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意志,如同經過千錘百煉的精鋼,常規的腐蝕手段難以奏效。
“看來,從她身上直接打開突破口,短期內是不可能了。”谷正文在辦公室內,對著心腹手下陰沉地說道,“她的價值,目前更多在于其‘存在’本身——她是連接吳石案的重要物證,也是將來或許可以用來做文章的一個籌碼。眼下,我們的主攻方向,必須集中在吳石和聶曦身上!只要撬開了吳石的嘴,朱諶之的嘴硬,也就失去了大部分意義!”
至此,谷正文徹底改變了對朱諶之的策略,從積極的“審訊逼供”轉為消極的“長期羈押與觀察”,將其視為一枚“死棋”暫時擱置,而將全部的精力和資源,投向了即將對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發起的、決定性的總攻。
朱諶之在獄中,雖然暫時擺脫了直接的審訊壓力,但卻陷入了更深的孤獨與未知的等待中。她像一枚被遺忘在棋盤角落的棋子,然而,她深知,整個棋局的勝負,或許正系于她所守護的秘密以及她那些生死未卜的戰友身上。下一步,當臺北的驚雷炸響時,她在這座孤島監獄中的堅守,將成為這場悲壯史詩中,最沉重也最寂靜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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