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聶曦的心上!最壞的情況,以最猛烈、最直接的方式發生了!而且,不是通過毛人鳳的系統,是侍從室一處直接下達的指令,是最高當局的親筆手諭!這意味著,此事已無任何轉圜余地,打擊來自最高層,是徹底的、毀滅性的!
“老師……這……”聶曦的聲音干澀沙啞,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巨大的震驚和憤怒讓他渾身冰涼。
吳石抬手,制止了他。他的目光重新變得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看透一切的蒼涼和一種近乎殉道般的堅定。“看到了嗎,敬之?”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異常清晰,“這不是毛人鳳的手筆。這是……上面的刀,落下來了。他們等不及了,連表面的程序都不顧了。”
“是因為福州檔案?還是……‘堡壘’行動……”聶曦急切地問,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找出原因。
“或許都是借口,或許……有我們尚未知曉的變故。”吳石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有人需要一場徹底的清洗,需要一顆足夠分量的頭顱,來祭旗,來立威。而我,恰好成了那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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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看向聶曦,語氣陡然變得斬釘截鐵:“現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風暴已至,無可避免。但我倒下之前,必須確保火種不滅!聽著,敬之,時間不多了,你需立刻執行‘斷箭’預案!”
“斷箭”預案!聶曦心中一凜!這是他與吳石早已商定的、在萬不得已時的終極應急方案——切斷所有明面聯系,啟動最深潛伏!
“第一,”吳石語速快而清晰,不容置疑,“你即刻返回辦公室,銷毀所有可能牽連他人的筆記、密電底稿,尤其是與‘堡壘’行動及福州檔案相關的所有痕跡!要干凈、徹底,不留任何紙面線索!動作要快!”
“第二,”他目光深邃地看著聶曦,“你本人,以‘母親病重,急返老家探親’為由,立刻向總務處申請緊急事假,辦理手續后,即刻離開南京!前往上海‘福煦路’的安全屋蟄伏!沒有我的指令,絕不可與任何人聯系,絕不可妄動!”
“第三,”吳石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鄭重的托付,“記住你的‘啟明’代號。若我……若事不可為,會有人用‘追風’的暗語與你聯系。此人可信,是我們在彼岸的同志。找到他,才能繼續未竟之事。”
“老師!我不能留您一人在這里!”聶曦急道,眼眶發熱。他知道,這一別,很可能就是永訣!
“糊涂!”吳石低喝一聲,目光如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留下,于事無補,只會一起犧牲!你必須活下去!‘堡壘’送出的情報是否安全抵達?福州檔案未來能否回到人民手中?這些未竟的事業,都需要有人承接!這是命令!是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的命令!”
聶曦看著老師決絕的眼神,知道任何猶豫都是辜負。他強壓下心中的悲愴,挺直脊梁,重重頓首:“學生……明白!定不負老師重托!”
“去吧。”吳石揮了揮手,背影在逆光中顯得異常挺拔,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孤寂,“從西側樓梯走,避開耳目。立刻動身!”
聶曦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老師,將他的身影刻入心底,毅然轉身,快步離開辦公室。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以最快的速度,冷靜而徹底地清理了所有敏感文件和記錄,投入專用的焚化爐中化為灰燼。然后,他拿起電話,以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焦急的語氣,向總務處說明了“母親病重”的情況,申請了緊急事假。
一小時后,聶曦提著一個簡單的行李包,穿著便裝,如同一個普通的憂心家事的職員,悄然從參謀本部西側門離開,匯入了南京街頭傍晚稀疏的人流中。他沒有回頭,徑直趕往預定的一處秘密交接點,與一名早已安排好的、絕對可靠的交通員接上頭,登上了一輛偽裝成貨運的馬車,朝著上海方向駛去。
馬車顛簸在漸沉的暮色中,南京城的輪廓在身后越來越模糊。聶曦知道,一場針對吳石系統的血腥清洗即將拉開序幕,而他自已,也已成為一張無形大網中亟待捕捉的魚兒,亡命天涯的日子,從這一刻起,正式開始了。前路茫茫,唯一的希望,就是老師用最后力量布下的暗樁,和那個未知的、代號“追風”的聯絡人。
無聲的驚雷已然炸響,最殘酷的考驗,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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