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正文在蔡孝乾筆記本上發(fā)現(xiàn)的那行模糊字跡——“密使一……參二廳……東南防務……急”,如同一把淬毒的鑰匙,插入了一把看似無鎖、實則內(nèi)藏致命機關的門。雖然蔡孝乾在審訊室中因極度的驚恐而暫時精神崩潰,未能立即吐露實情,但這劇烈的反應本身,已經(jīng)讓谷正文確信,他觸碰到了最核心的神經(jīng)。他立刻調動了最精銳的力量,圍繞“參二廳”和“東南防務”這兩個關鍵詞,結合蔡孝乾系統(tǒng)的活動時間線,展開了極其隱秘卻又無比細致的排查。整個保密局的機器,開始以一種更高精度、更低噪音的方式,朝著一個特定的方向運轉。
這種最高級別的秘密調查,其引發(fā)的細微漣漪,即便再如何掩飾,也終究難以完全消弭于無形。尤其是在目標區(qū)域附近布控的監(jiān)視人員,其專業(yè)素養(yǎng)、警惕程度和觀察焦點,會發(fā)生肉眼難以察覺、但直覺敏銳者卻能感受到的變化。
這天下午,我(聶曦)如同往常一樣,陪同老師吳石從參謀本部返回寓所。一切流程都與往日無異:車輛平穩(wěn)行駛在固定路線上,老師在后座閉目養(yǎng)神,我坐在副駕駛,目光習慣性地掃視著窗外。然而,就在轎車即將拐入寓所所在那條僻靜街道的前一個路口,我的心臟猛地一縮,一股強烈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寒意,瞬間沿著脊椎竄上頭頂!
不對勁!
街角那個原本由一名看似懶散、常在此處曬太陽的“閑漢”負責的監(jiān)視點,今天換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著工裝、正在“檢修”路燈的工人。這個人的動作看似熟練,但他的眼神——那眼神的余光,在我們車輛經(jīng)過的瞬間,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波束,飛快而精準地掃過了我們的車牌,甚至似乎在我和老師臉上停留了零點幾秒!那絕不是普通工人的眼神,那是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特務才有的、充滿審視和專注的目光!
不僅如此,在駛向寓所的短短幾百米距離內(nèi),我憑借多年潛伏練就的、對環(huán)境異動近乎本能的警覺,又捕捉到了至少兩處異常:對面二樓一扇常年拉著一半窗簾的窗戶,今天窗簾的縫隙似乎比平時寬了一指,后面隱約有人影;路邊一輛停靠了數(shù)日的“故障”貨車,駕駛室里似乎有鏡片的反光一閃而過!
這些變化單個來看,或許可以解釋為巧合。但它們在短時間內(nèi)集中出現(xiàn),并且都指向同一個目標——我們的寓所——這絕不是巧合!這是一種升級!是監(jiān)視力量被加強、監(jiān)視方式變得更加專業(yè)和隱蔽的標志!敵人,已經(jīng)將瞄準鏡的十字線,更精確地套在了我們身上!
我強壓住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保持面色如常,直到車輛平穩(wěn)駛入寓所院門,鐵門在身后緩緩合攏。
“老師!”一進入書房,關緊房門,我立刻用最低沉、最急促的聲音匯報,額角已滲出冷汗,“外面的‘眼睛’……換了!是生面孔,而且是高手!盯得更緊了!我感覺……我們可能被鎖定了!”
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老師吳石,在聽到我的話后,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瞬間爆射出銳利如鷹隼的光芒!他沒有任何質疑,因為他深知我作為他最后一道防線的直覺和觀察力。
他快步走到窗邊,利用窗簾的縫隙,極其謹慎地向外觀察了片刻。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重起來,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
“看來……谷正文的網(wǎng),收上來了。”老師的聲音低沉得仿佛來自深淵,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可能……已經(jīng)摸到邊了。”
書房內(nèi)的空氣瞬間凝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最壞的預想,正在變成現(xiàn)實。
“老師!情況危急!必須立即啟動緊急避險方案!”我急切地進言,心臟狂跳,“趁他們可能還在確認階段,我們還有機會撤離!再晚,恐怕就……”
老師抬起手,制止了我后面的話。他轉過身,在書房內(nèi)緩緩踱步,眼神閃爍不定,顯然在進行著極其激烈和艱難的思想斗爭。貿(mào)然行動,如果判斷失誤,等于是自投羅網(wǎng),將“嫌疑”坐實為“確鑿”;但坐以待斃,如果敵人真的掌握了關鍵證據(jù),那將是萬劫不復。
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于,老師停下了腳步,他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而冷靜,但這份冷靜之下,是破釜沉舟的決絕。
“聶曦,你的判斷很可能是對的。”老師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沉穩(wěn),卻帶著千鈞重擔,“但是,現(xiàn)在不能動。”
“為什么?!”我?guī)缀跻谐鰜怼?/p>
“第一,證據(jù)未明。”老師分析道,條理清晰得可怕,“對方換人監(jiān)視,可能只是常規(guī)輪換,也可能是加強了監(jiān)控,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已經(jīng)拿到了確鑿證據(jù),確認了我們的身份。他們可能只是在懷疑、在試探。如果我們現(xiàn)在倉促行動,無異于告訴對方:我們心里有鬼。這會立刻將我們置于絕對的危險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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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撤離風險極高。所有預設的緊急撤離通道,在此刻都可能已被監(jiān)控甚至被切斷。貿(mào)然使用,等于自投羅網(wǎng)。而沒有準備的盲目逃亡,生存幾率幾乎為零。”
“第三,‘靜默’仍是目前最好的保護。”老師目光銳利地看著我,“我們最大的優(yōu)勢,在于我們‘國防部高官’的身份和至今毫無破綻的‘日常’表現(xiàn)。只要對方?jīng)]有鐵證,他們就不敢輕易動我。繼續(xù)維持這個‘正常’的表象,迷惑對方,爭取時間,才是上策。”
他走到我面前,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目光中充滿了托付:“聶曦,我理解你的不安,我也同樣感到危險。但越是這樣時候,越要沉住氣!我們要賭一把!賭谷正文還沒有拿到鐵證!賭蔡孝乾還沒有完全開口!我們要利用這最后可能的時間窗口,做好最壞的準備,但同時,要繼續(xù)演好這場戲!”
“老師……”我望著老師眼中那混合著智慧、勇氣和悲壯的光芒,重重地點了點頭,“學生明白了!是我急躁了。”
“通知碧奎,提高警惕,但一切如常。”老師命令道,“你和我,從此刻起,進入最高戰(zhàn)備狀態(tài)。外松內(nèi)緊,等待……那個最終的信號。是生是死,就在此一搏了!”
“是!”
我們做出了一個極其艱難、也極其危險的決定——在敵人的槍口下,繼續(xù)“靜觀其變”。這是一場用生命做賭注的心理博弈。下一步,當谷正文終于拿到那“致命的鐵證”時,我們這最后的寧靜,還能維持多久?答案,或許就在下一秒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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