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曦在部務會議上的“反戈一擊”,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消息不脛而走,在參謀本部乃至更高層的小圈子里引發了劇烈震動。矛頭直指保密局外圍組織的腐敗問題,這已不再是針對吳石系統的內部傾軋,而是演變成了不同派系之間的公開角力。
毛人鳳震怒!他本想借張明遠案的余波敲山震虎,卻沒料到吳石和聶曦竟敢如此強硬反擊,直接將桌子掀翻,把見不得光的齷齪事攤到了臺面上!這無異于當眾打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然而,在最初的暴怒之后,毛人鳳迅速冷靜下來。他深知,此刻若強行壓制,反而顯得心虛,更會授人以柄。侍從室一處和軍政部監察局那幫人,早就對保密局權柄過重心懷不滿,正愁找不到機會發難。這份報告,正好給了他們插手的借口。
必須改變策略。硬碰硬已非上策,當務之急是止損,并重新掌握主動權。
就在部務會議結束后的當天下午,一份以“保密局”名義簽發的、措辭截然不同的公函,被送到了吳石的辦公室。公函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對參謀本部“主動深挖內部問題、維護黨紀國法”的態度表示“高度贊賞”,并聲稱保密局將“全力配合”后續調查,同時“建議”為免打草驚蛇,涉及外部商業機構的敏感部分,應由保密局“依職權秘密調查”,參謀本部可集中精力清理內部隱患。
公函的落款,依舊是毛人鳳那凌厲的簽名。
“看到嗎?敬之,”吳石將公函遞給聶曦,嘴角帶著一絲冷峭,“毛人鳳退縮了。他怕了,怕事情鬧大,拔出蘿卜帶出泥,毀了他多年經營的局面。他想把調查權收回去,關起門來自己處理。”
聶曦快速瀏覽公函,眉頭微蹙:“老師,他這是以退為進。表面上是配合,實則是想控制調查方向,掩蓋對他不利的證據。我們若同意,之前的反擊就前功盡棄了。”
“不錯。”吳石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陰沉的天色,“但我們也不能逼得太緊。狗急跳墻,何況是毛人鳳這條毒蛇。他現在愿意把伸過來的爪子縮回去,我們暫時就達到了目的。”
“那這份公函……”
“回復他,”吳石轉過身,目光深邃,“就說我部原則上同意其建議,涉及外部機構部分,可請保密局依規調查。但我部內部核查將繼續進行,直至水落石出,并會將最終結果如實呈報上級。同時,要求保密局定期通報外部調查進展,以示公允。”
“學生明白。”聶曦心領神會。這是標準的官場應對,既給了對方面子,保留了轉圜余地,又堅守了原則,保持了壓力。關鍵在于,內部核查的主動權,依然掌握在自己手中。
接下來的幾天,表面上的風暴似乎暫時平息。參謀本部內部的緊張氣氛有所緩和,徐處長和趙副主任也變得低調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張揚。核查小組的工作仍在繼續,但重點按照吳石的指示,轉向了清理內部管理漏洞,對涉及保密局外圍的敏感問題暫不深究,等待對方的“調查結果”。
然而,聶曦和吳石都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寧靜。毛人鳳絕不會甘心吃這個虧,他一定在醞釀更陰險、更致命的報復。暫時的退讓,只是為了爭取時間,調整部署。
山雨欲來風滿樓。空氣中的壓抑感,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沉重。每個人都感覺到,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看不見的地方積聚著能量。
聶曦變得更加謹慎,他減少了不必要的活動,言行舉止更加低調。他知道,自己現在已成為毛人鳳的眼中釘、肉中刺,下一次的攻擊,很可能就是直接針對他個人的絕殺。
他利用這段相對平靜的時間,更加細致地梳理手頭的工作,清理任何可能被利用的蛛絲馬跡,同時密切關注著外界的一切風吹草動。他像一名經驗豐富的獵人,在寂靜的叢林中,敏銳地感知著潛在的危險。
風暴前夕,最是煎熬。但聶曦的心中,卻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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