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總裁,”毛人鳳心頭一緊,謹慎地回答,“目前有筆跡、指紋、資金流向、時間吻合等多項間接證據(jù)相互印證,加上吳石本人的初步口供,證據(jù)鏈……已基本形成。不過,其動機、上下線等具體細節(jié),尚在進一步審訊核查中。”他刻意保持了客觀,沒有把話說滿。
“核查?還要核查什么?!”蔣介石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難道要等他把我整個東南防務計劃都送到共匪手里,才算證據(jù)確鑿嗎?!一個蔡孝乾,一個吳石,都是位高權重!這說明什么?說明我們的心臟部位,已經(jīng)被共匪滲透成了篩子!再不痛下殺手,黨國危矣!”
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顯得異常孤峭而冷硬。
“現(xiàn)在外面……有什么風聲?”他沒有回頭,聲音低沉地問道。
“報告總裁,目前消息嚴格封鎖,僅限于極小范圍知情。但……恐怕紙包不住火,軍方內部已有一些猜測和議論。”毛人鳳如實稟報。
蔣介石沉默了片刻。他深知此案公開后的巨大沖擊力。但另一方面,他也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一個借人頭以立威、徹底整肅內部、震懾所有潛在動搖分子的絕佳機會。亂世需用重典,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仁慈,只會被看作是軟弱。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已恢復了那種慣有的、深不可測的平靜,但眼神中的寒意卻比剛才更甚。他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支紅藍鉛筆,在毛人鳳呈上的那份報告扉頁的空白處,停頓了一下。
然后,他手腕沉穩(wěn)地落下,用朱紅色的筆尖,重重地寫下了四個力透紙背、殺氣騰騰的大字:
從嚴從重
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刺耳的沙沙聲。這四個字,如同四把出鞘的利劍,瞬間決定了吳石、以及所有與此案相關人員的最終命運。
寫完后,蔣介石放下筆,目光如炬地看著毛人鳳,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最終裁決意味:
“人鳳,此案關系黨國存亡,影響極其惡劣!吳石身為黨國高級將領,深受國恩,竟敢通敵叛國,罪大惡極,天理難容!必須從嚴從重,速審速決!要以此案為契機,在黨政軍內部進行一次徹底的清查整肅,務必將所有潛伏的共匪分子,一網(wǎng)打盡!以儆效尤!”
“是!總裁!卑職明白!定當嚴格執(zhí)行總裁指令!”毛人鳳心頭大石落地,同時一股寒意也從脊椎升起。他知道,“從嚴從重”這四個字,意味著此案已無任何轉圜余地,吳石必死無疑,而且整個過程將不會再有絲毫的寬容與程序上的拖延。
“去吧。”蔣介石揮了揮手,重新坐回椅子上,閉上了眼睛,臉上充滿了疲憊與一種冷酷的決斷,“盡快辦妥。要注意……影響。”
這最后一句“要注意影響”,意味深長。既要求快刀斬亂麻,又要控制輿論,避免引發(fā)不可控的連鎖反應。
“是!卑職告退!”毛人鳳敬禮,拿起那份批有朱紅手諭的報告,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書房。
走出士林官邸,夜風一吹,毛人鳳才發(fā)覺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濕。他抬頭望了望漆黑的、沒有星辰的夜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但心情卻更加沉重。他知道,最殘酷的階段,即將開始。總裁“從嚴從重”的指令,如同一道催命符,接下來,便是如何執(zhí)行,如何將這出悲劇,演到最終的結局了。
尾聲:命運的終章開啟
毛人鳳回到保密局,立即召見谷正文,傳達了最高指示。當谷正文看到報告上那四個觸目驚心的朱紅大字時,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總裁手諭:從嚴從重,速審速決。”毛人鳳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你知道該怎么做了一。吳石的口供要盡快完善,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其他涉案人員,如聶曦、陳寶倉,也要盡快厘清責任。此案,要辦成鐵案,要起到震懾作用!”
“是!局座!保證完成任務!”谷正文立正領命,眼中閃過一抹混合著興奮與殘酷的光芒。有了這把“尚方寶劍”,他終于可以放開手腳了。
蔣介石的“從嚴從重”手諭,為“吳石案”徹底定下了基調。它關閉了所有可能的憐憫之門,也堵死了任何形式的政治妥協(xié)空間。一場原本可能充滿法律博弈和政治權衡的審判,被簡化成了一場旨在“肅清”和“立威”的政治處決。吳石的命運,從這一刻起,已不再掌握在法律或事實手中,而是被綁上了政治需要的戰(zhàn)車,向著那個注定的終點,高速駛去。下一步,便是將這“鐵案”坐實,并推向那最后的、血色的終點。悲劇的最終幕,即將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