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隨眷屬船只南下,如同將一顆希望的種子投入茫茫大海,結果難料。聶曦和吳石只能按捺住焦灼,在看似恢復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參謀本部大樓內,繼續著如履薄冰的日子。張明遠案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徐處長和趙副主任之間的明爭暗斗日趨表面化,這雖然為吳石系統提供了喘息之機,但也讓整個環境變得更加詭譎難測。
然而,真正的風暴,往往在不經意間驟然降臨。
這天下午,聶曦正在辦公室整理一份關于敵后游擊區物資補給情況的例行報告,機要室孫主任突然臉色煞白、腳步踉蹌地沖了進來,甚至忘了敲門。
“聶……聶副官!不好了!出大事了!”孫主任聲音發顫,額頭上全是冷汗。
聶曦心中猛地一沉,放下筆,強作鎮定:“孫主任,別慌,慢慢說,出什么事了?”
“是……是福州站!我們派去福州站遞送絕密文件的特別交通員……小謝……他……他暴露了!人……人可能已經沒了!”孫主任語無倫次,幾乎要癱軟在地。
福州站!特別交通員!聶曦的腦子“嗡”的一聲,如同被重錘擊中!這正是他之前利用眷屬南撤渠道試圖建立聯系的那個方向!難道……難道自己精心策劃的“暗度陳倉”之計,不僅失敗了,還導致了同志暴露犧牲?!巨大的內疚和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
他猛地站起身,抓住孫主任的胳膊,聲音因極度緊張而變得嘶?。骸霸趺椿厥拢?!說清楚!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暴露的?消息確切嗎?!”他必須立刻確認,這是否與自己的行動有關。
孫主任被聶曦的反應嚇了一跳,喘著氣說:“就……就在剛才!接到福州站用緊急密電發來的示警!說是小謝昨天下午去約定地點取貨,結果那里已經被保密局的人布控了!他……他沒能脫身……電臺信號最后是強行中斷的……估計是兇多吉少了!福州站現在也緊急轉移了……”
取貨?約定地點?聶曦急速思考著。小謝是去取“貨”,而不是送“信”。這說明他的暴露,很可能與接收來自其他渠道的情報有關,未必與自己發出的那封“家書”直接相關。而且時間點對不上,眷屬船只抵達福州再輾轉聯系,需要更多時間。
想到這里,聶曦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一點點,但巨大的悲痛和危機感依然籠罩著他。一位同志犧牲了,一條重要的交通線可能面臨癱瘓!
“福州站示警電文還說了什么?有沒有提到暴露原因?是內部出問題還是被敵人偵破了?”聶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追問細節。他必須判斷這次事件是孤立的,還是更大規模清洗的開始,以及是否會波及到他們這條線。
“電文很簡短,只說是取貨地點暴露,原因還在查,警告所有關聯渠道暫?;顒?,等待進一步通知。”孫主任驚魂未定,“聶副官,這下可怎么辦?福州站一斷,我們很多消息……”
“慌什么!”聶曦低聲喝道,打斷了他的話,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確認隔墻無耳,“事情已經發生,慌亂解決不了問題!立刻按預案執行靜默程序,所有與福州站有關的聯絡全部切斷,痕跡清理干凈!這件事,除了你和我,還有誰知道?”
“就……就我和譯電員小陳,電文是他收的,我已經命令他絕對保密!”孫主任連忙道。
“好!管住小陳的嘴!這件事,暫時不要向任何人擴散,包括……其他部門?!甭欔匾庥兴?,指的是徐、趙的督導辦?!拔伊⒖滔騾⒅\長匯報。你回去穩住機要室,一切如常,絕不能自亂陣腳!”
“是!是!我明白!”孫主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連連點頭,擦著冷汗匆匆離開了。
聶曦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感覺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雖然初步判斷小謝的暴露可能與自己的“家書”無關,但危機是實實在在的。保密局在福州得手,必然會順藤摸瓜,加大清查力度。誰也無法保證,下一個暴露的會是誰。他和吳石,如同驚弓之鳥,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后快步走向吳石的辦公室。他必須立刻和老師商議應對之策,在這突如其來的風暴中,穩住船舵,尋找生機。危機,已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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