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運輸船“海平”輪,如同疲憊的鋼鐵巨獸,停靠在戒嚴的碼頭上。蒸汽輪機低沉地轟鳴,煙囪吐出濃黑的煤煙,與江面上彌漫的晨霧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壓抑而緊張的離別氛圍。
“堡壘”行動,在今晨正式啟航。
碼頭沿岸,崗哨林立,荷槍實彈的士兵目光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便衣特務像幽靈一樣在人群和貨堆間穿梭,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跡象。空氣中彌漫著機油、汗水和一種無形的焦灼感。
吳將軍作為此次行動指揮部的負責人之一,親臨碼頭進行最后的督導。聶副官緊隨其后,手里拿著厚厚的文件袋,里面是此次運輸的最終清單、交接指令以及應對突發情況的預案。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忙碌的裝卸現場,將每一個細節與腦海中的歷史記載和昨夜檔案室獲取的信息進行著最后的核對。
一批批貼著封條、標注著“機密”或“絕密”的木箱,被小心翼翼的碼頭工人用吊臂裝上貨輪。這些箱子里,不僅裝著決定臺灣防御體系的軍事地圖、部署方案,還有大量珍貴的檔案文件。而在聶副官和吳將軍眼中,其中幾個標著特殊符號的箱子,承載著更為重大的使命。
“報告次長,最后一批檔案箱已清點完畢,正在裝船!”一名負責現場協調的軍官跑過來,向吳將軍立正報告。
吳將軍微微頷首,目光卻投向不遠處正在與船上人員交涉的幾個人——那是保密局派來的監察小組,由毛人鳳的一名親信副組長帶隊。他們的存在,像幾根尖刺,扎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讓他們按規程檢查,但裝船進度不能耽誤。”吳將軍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
聶副官注意到,那名保密局副組長的目光,時不時地瞟向他們這邊,尤其是在裝有那些特殊符號箱子的區域。他低聲對吳將軍說:“老師,保密局的人,似乎對甲三區和丙七區的貨箱格外關注。”這是他根據箱體上的隱秘標記和自己所知的情報價值判斷的。
吳將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說:“例行公事罷了。我們手續齊全,他們查不出什么。”但他負在背后的手,手指卻微微蜷縮了一下,顯示他內心的警惕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靜。
就在這時,一陣小小的騷動從吊裝區傳來。一個木箱在吊運過程中,似乎因為繩索擺放不穩,猛地傾斜了一下,雖然被工人及時穩住,但箱體的一角重重地磕碰在了船舷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聶副官!他知道,那個箱子里,除了普通文件,還混裝了幾份至關重要的、做了特殊標記的沿海防御工事圖!
保密局的那名副組長立刻帶人圍了過去,語氣嚴厲:“怎么回事?箱體破損了?打開檢查!”
現場負責的軍官臉色煞白,求助似的看向吳將軍。
吳將軍眉頭微皺,正要開口,聶副官卻搶先一步,上前沉聲道:“李副組長,不過是輕微磕碰,箱體堅固,并無大礙。此刻開箱,若文件散落,反而誤事。不如先穩妥吊裝到位,到艙內再由你我雙方共同查驗封條完整性,如何?”他語速平穩,理由充分,既避免了當眾開箱可能帶來的風險,又顯得配合檢查。
那名李副組長瞇著眼看了看聶副官,又看了看面色沉靜的吳將軍,猶豫了一下。畢竟現場眾目睽睽,他若強行開箱,萬一箱內無事,反而顯得他刻意刁難,得罪吳將軍這級別的官員并不明智。
“哼,那就依聶副官所言。吊裝到位后,立刻查驗封條!”他揮了揮手,算是讓步。
小小的風波暫時平息。聶副官暗暗松了口氣,后背驚出一層冷汗。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真正的風險,在航程中,在抵達后。
經過數小時的緊張作業,所有物資裝載完畢。“海平”輪拉響了啟航的汽笛,聲音悠長而沉悶,仿佛一聲無奈的嘆息。纜繩解開,巨大的船體緩緩離開碼頭,駛向霧氣茫茫的江心。
吳將軍和聶副官站在碼頭上,目送著貨輪遠去,直到它變成視野里的一個小黑點。碼頭上的人群逐漸散去,只剩下巡邏的士兵和零星的工作人員。
“我們也回去吧。”吳將軍轉過身,臉上看不出喜怒。
“是,老師。”
回程的車上,兩人一路無話。聶副官知道,吳將軍的心情絕不輕松。這批“禮物”已經送出,但能否安全送達對岸同志的手中,仍是未知數。航路上可能會有風浪,可能會有敵艦,更可能有保密局布下的暗樁。
而聶副官的心中,除了擔憂,更多了一份異樣的期待。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參與到改變歷史的關鍵節點中。他知道,如果一切順利,這批情報將對未來的戰局產生難以估量的影響。
“堡壘”已經啟航,載著希望,也載著無盡的危險,駛向命運的彼岸。而他和吳將軍,則必須留在風暴眼中,繼續下一場更為驚心動魄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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